暮色给便利店的玻璃镀上暖黄。
月荻正低着头,专注地挑选着零食,五彩斑斓的包装袋在她指尖翻动。
不经意抬眼时,恰好看见水笙的身影从公交站缓缓走出来。
学武的手随意地搭在她腰间,指尖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。
在昏暗的光线里,像一只被残忍掐住翅膀的萤火虫,散发着微弱又绝望的光。
那个曾经总穿着校服白衬衫,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妹妹,此刻却像个木偶,任由学武的手在她身上肆意乱窜。
这画面,和月荻记忆中在厨房帮父亲杀鱼的小姑娘,逐渐重叠,却又怎么也融不到一起。
最终成了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,在她脑海里晃荡。
街边的铁锈色防盗门被用力推开,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,惊飞了檐角正惬意打盹的麻雀。
月荻静静地看着两人走进出租屋,屋檐下的声控灯像是被这动静惊扰,应声亮起。
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水笙发梢不小心沾着的柳絮,还有学武裤脚不经意间蹭上的台球厅巧克粉。
那些细微的痕迹,像无声的控诉,诉说着他们生活的杂乱无章。
她突然想起今早整理房间时,偶然翻到的那张泛黄的全家福。
照片里,水笙抱着布娃娃,站在中间,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。
而现在,这个记忆中的小姑娘,却跟着一个叼着烟头的男人,走进潮湿阴暗的城中村出租屋,像一条自愿游进浑浊泥塘的鱼。
便利店的玻璃映出月荻攥紧的拳头。
她看见学武在关门的瞬间,随意地把烟头按在门外的墙面上,火星四溅,有几点甚至溅落在妹妹脚边。
而妹妹只是默默弯腰,捡起烟头,转身扔进旁边的垃圾桶,动作里满是无奈与顺从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像一根尖锐的细针,扎破了月荻心中最后的侥幸。
妹妹曾经的乖巧懂事,在生活日复一日的无情碾压下,早已变成了毫无棱角的卑微妥协。
曾经那个倔强的女孩,正在慢慢消失。
夜风轻轻掀起便利店的门帘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月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一下又一下,强烈得盖过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声。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,想给父亲打电话,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。
可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上弹出水笙半小时前发的消息:“姐,你别来!我一个人挺好的,每天都忙着复习呢,有空再聊。”
对话框里那个生硬的句号,像一道冰冷的屏障,横亘在两人之间。
仿佛是水笙刻意筑起的防线,让月荻跨不过去。
她盯着出租楼那斑驳不堪的外墙,思绪飘回到小时候。
那时,她安慰因为腰间胎记而自卑的水笙,说那胎记像鱼鳞,是“鱼跃龙门”的好兆头,是未来会飞黄腾达的象征。
可此刻,看着水笙如今的生活,她却觉得,那片胎记更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,深深刻在妹妹逐渐沉沦沉没的生活里。
而自己作为姐姐,面对这一切,连伸手触碰、试图拯救的勇气都没有,满心都是无力感。
防盗门后的灯光透过纱窗,在窗户前投出细碎又凌乱的影子,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。
月荻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看着那点亮光忽明忽暗,闪烁不定。
像极了水笙刚才删除温嘉良号码时,眼中转瞬即逝的光亮,带着不舍,又透着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