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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错洞房,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

赟子言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婉娘瞧不见,便伸手摸颜芙凝的脸。摸了会,含笑称赞:“好相貌。”傅南窈笑着颔首:“那是,我嫂嫂最好看了。”“这额头磕得够严重的。”婉娘碰了碰颜芙凝额头上的包,“还疼吗?”颜芙凝很不解,为何傅辞翊将旁的事跟母亲与弟妹说了,唯独昨夜换错新娘一事不说?正思索着,额头的包被碰及,她低呼出声:“嗯,疼的……”嗓音娇软惹人怜,含了丝鼻音。仿若带着钩子,直直地往傅辞翊的耳朵里钻,听得他俊眉紧蹙。傅辞翊沉了脸,瞥一眼颜芙凝欺霜赛雪的粉面,漠然出了车厢。见他神情,颜芙凝暗道糟糕。莫非要到了乡下,他才会告诉母亲与弟妹,昨夜换错了新娘,她才是那个退他亲的女子,而后狠狠报复?--车轮辘辘,马蹄疾踏。出了县城途经镇上,马鼻打了个响嚏,喷出长长一口白气,车子一路...

主角:颜芙凝傅辞翊   更新:2025-04-28 22:0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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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入错洞房,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》,由网络作家“赟子言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婉娘瞧不见,便伸手摸颜芙凝的脸。摸了会,含笑称赞:“好相貌。”傅南窈笑着颔首:“那是,我嫂嫂最好看了。”“这额头磕得够严重的。”婉娘碰了碰颜芙凝额头上的包,“还疼吗?”颜芙凝很不解,为何傅辞翊将旁的事跟母亲与弟妹说了,唯独昨夜换错新娘一事不说?正思索着,额头的包被碰及,她低呼出声:“嗯,疼的……”嗓音娇软惹人怜,含了丝鼻音。仿若带着钩子,直直地往傅辞翊的耳朵里钻,听得他俊眉紧蹙。傅辞翊沉了脸,瞥一眼颜芙凝欺霜赛雪的粉面,漠然出了车厢。见他神情,颜芙凝暗道糟糕。莫非要到了乡下,他才会告诉母亲与弟妹,昨夜换错了新娘,她才是那个退他亲的女子,而后狠狠报复?--车轮辘辘,马蹄疾踏。出了县城途经镇上,马鼻打了个响嚏,喷出长长一口白气,车子一路...

《入错洞房,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》精彩片段


婉娘瞧不见,便伸手摸颜芙凝的脸。

摸了会,含笑称赞:“好相貌。”

傅南窈笑着颔首:“那是,我嫂嫂最好看了。”

“这额头磕得够严重的。”婉娘碰了碰颜芙凝额头上的包,“还疼吗?”

颜芙凝很不解,为何傅辞翊将旁的事跟母亲与弟妹说了,唯独昨夜换错新娘一事不说?

正思索着,额头的包被碰及,她低呼出声:“嗯,疼的……”

嗓音娇软惹人怜,含了丝鼻音。

仿若带着钩子,直直地往傅辞翊的耳朵里钻,听得他俊眉紧蹙。

傅辞翊沉了脸,瞥一眼颜芙凝欺霜赛雪的粉面,漠然出了车厢。

见他神情,颜芙凝暗道糟糕。

莫非要到了乡下,他才会告诉母亲与弟妹,昨夜换错了新娘,她才是那个退他亲的女子,而后狠狠报复?

--

车轮辘辘,马蹄疾踏。

出了县城途经镇上,马鼻打了个响嚏,喷出长长一口白气,车子一路颠簸着往乡下行去。

路越来越窄,也越来越不平。

颜芙凝抓紧车壁,掀开车帘往外看。

路上多的是车辆与行人,瞧模样都在准备年货,唯有他们不同。

昨日腊月廿六成的婚,今日腊月廿七,傅家严家是真狠,年底赶人。

到了村里,在一处农家小院门口,马扬蹄,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,车子终于停下。

小院在山脚,是整个村子里最偏僻之地。

傅北墨扶母亲下车,去往堂屋。

颜芙凝扶傅南窈出了车厢,车到地面有一定距离,傅南窈那条瘸腿不能受力,站在车上停了脚步。

颜芙凝跳下车,伸手要再扶傅南窈,却不想傅辞翊先她一步,将傅南窈搀下了车。

颜芙凝尴尬地缩回手,举目四望。

傅南窈站到她跟前,语带歉意:“嫂嫂不好意思,我腿脚不便,以往都是哥哥与弟弟照顾我。”

已经绕到车后准备搬行李的傅辞翊闻声望来。

某女退他亲时,揪着妹妹腿瘸辱骂,倘若此刻她故技重施……

颜芙凝对傅南窈笑了笑:“别这么说。”

忽而对上傅辞翊清冷的眼神,特别是他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厌恶,颜芙凝的笑容登时僵住。

傅辞翊淡漠垂眸,拎了两袋行李往屋子里走。

这时,车夫没好气道:“快把行李全拿下去,我好早些回城。都快过年了,真是晦气,让我赶这趟车。”

傅南窈气道:“你怎么这样说话?”

“我怎么说话?没把你们扔半道已经不错了。”

车夫拎起一只大包袱就要往地上扔。

颜芙凝连忙扯住:“这里头是被褥衣裳,你若扔了,就弄脏了。你是省事,如今天寒地冻的,于我们来说洗洗是桩麻烦事。”

“关我什么事?”

“咱们没得罪你,你这又是何必?”颜芙凝语声柔柔的,却显铿锵,“二公子学问好,今后必成大器。”

“他连书都带不出傅家,如今没书可念,还成什么大器?”

话虽这么说了,车夫到底没再扔行李,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。

傅辞翊对颜芙凝此刻所言,没什么感触。

书社门口骂他死读书之语,犹在耳畔。

倒是傅南窈惊喜道:“嫂嫂也觉得哥哥学问好?”旋即无奈气道,“那个坏女人只会说哥哥死读书死脑筋。”

颜芙凝怔住,女配还这么骂过?

回忆须臾,还真有。

梁子结得太深了!

不再多想,她抓紧大包袱提了就走。

奈何包袱太重,她才走两步,整个人就直直斜去。

傅南窈见状,搭了把手。

傅辞翊出屋瞧见,当即出声:“妹妹不能提重物。”

颜芙凝忙对傅南窈道:“我来就好。”

话落,两只小手拼命攥着大包袱,贝齿咬住下唇,吃力地往屋子里走。

傅辞翊与她迎面走着,目光直视前方。

某女往日跋扈娇蛮,如今刻意压低了声线,娇弱得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。

他不想看她,但视线余光不可避免地落到她的身上。

素白的小手紧紧抓着包袱,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,当初就是这双手撕毁了他们的婚书。

傅辞翊负在背后的手不自然地攥紧。

傅南窈挪了两步,轻声道:“哥,方才是我主动拎的。”

傅辞翊不作声。

傅南窈又道:“我腿脚缘故提不了重物,嫂嫂娇养长大,也提不动的。”

颜芙凝进了屋,将大包袱放在靠墙的木凳上。

返回车旁搬行李时,她颇为诧异费解,自己拎哪个大包袱,某人提溜着就走……

似专门与她作对。

无奈之下,她只好拿了小包袱。

不多时,行李搬完,车夫驾车疾驰而去。

一家子在堂屋分房住。

“十五年前,我与辞翊在此住过一段时日。我虽瞧不见,这里我还是熟悉的。”婉娘虚指了东首厢房,“我与南窈住一间,边上那间小的给北墨住。”而后,手指虚空地移向西面,“这边屋子就给辞翊小两口住。”

颜芙凝环视一周,院子不大,用竹篱笆围了一圈。

堂屋坐北朝南,边上是灶间。东西两侧有厢房,各有两间,皆是一大一小。

然,篱笆已破败,七零八落。

屋子墙面多有剥落,斑驳破损。

颜芙凝望向西首厢房,她住西面这间小房间没问题,能落脚就不错了。

傅北墨过去推开了西面小间房的门,从外望去,后屋顶破了个窟窿,如今天气是住不了的。

“娘,这间小的太破,给哥哥住不合适,给嫂嫂住也不合适。”

婉娘笑道:“这间小的是柴房,你哥嫂成了亲自然住那间大的。”

颜芙凝愣在当场,她与某人得睡一间房!?

傅北墨似懂非懂地点了头,返回来搀扶母亲往东面大房间走,边走边说:“等我成亲,也要住大房间。”

婉娘笑着道:“好!”

傅辞翊不发一言,拎了母亲与妹妹的行李放去她们房间。

傅南窈拿了些自己能拿动的东西,也出了堂屋。

唯有颜芙凝站在堂屋里,没动。

没多会,傅辞翊折返回来,拎起包着被褥的包袱走了两步。

觉她仍立在那处,傅辞翊眸色沉沉,嗓音微凉:“你想睡堂屋?”


傅北墨想来帮颜芙凝烧火,看哥哥嫂嫂这般谦让,急忙过去。

他们再这么走下去,嫂嫂的额头可要撞到哥哥的下巴了。

“哥,你往里走走,嫂嫂不就进去了吗?”

真傻,怎么比他还傻?

还是他机灵。

如若不然,嫂嫂撞疼了,要哇哇哭的。

傅辞翊脚步一顿,侧过身,颜芙凝趁机进了灶间。

而傅辞翊扫了弟弟一眼,顾自回房。

傅北墨觉得兄长的眼风有些冷,遂对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,旋即屁颠屁颠地跟着颜芙凝去到灶台前。

“嫂嫂,我烧火。”

“好呀。”

颜芙凝将炒过芝麻的锅洗干净,然后加了水。

傅北墨就开始点火烧柴。

汤圆很快煮好出锅,颜芙凝盛起来端到堂屋,傅北墨则去喊兄长一道来吃。

每人都能吃到满满一碗,加上糯米粉很抗饿,大家的肚子都吃得饱饱的。

“汤圆真香,汤也好喝。”婉娘将汤汁喝了个干净,“吃过芙凝做的吃食,我是旁的都不想吃喽。”

就连傅南窈也说了句:“是挺香的。”

颜芙凝笑道:“只是家里没有猪油,若有的话,与芝麻裹到一起就更香了。”

几人聊了会。

傅北墨忽然道:“娘,今日有好些女子进城看灯会呢。胡家女也想进城,让赶车李赶我们下车,我们偏不下。”

“啊,怎么回事?”

婉娘知道小儿子不太说得清,便问颜芙凝。

颜芙凝大致讲了,而后道:“胡家人好似很着急,正月十三他们就去了傅府,今日指不定也是去傅府的。”

傅南窈担忧道:“莫不是叫二房来整我们?”

傅辞翊却很平静:“咱们身正行正,不必担忧。”

胡家人与二房的人,蛇鼠一窝,沆瀣一气。这两家能处到一起,也不奇怪。

“咱们不想糟心的事。”婉娘道,“今日上元节,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和乐。”

回想被赶到此地的那日,还饿了肚子。

如今的日子,她觉得很有盼头。

遂笑着对儿女与儿媳道:“你们眼睛亮的看看月亮。”

颜芙凝颔首:“明月盈空,心中长明。”

即便二房有县丞又如何?

心中有公道,世间有公道,天地心人,今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!

傅南窈吃惊地看向她,她不骂人的时候,说的话还怪好听的。

婉娘拍手:“说得好,辞翊你对上一句。”

傅辞翊淡声:“我回房抄书。”

某女大字不识,还惯会附庸风雅,他才不想与她对对子。

遂丢下一句,回了房。

婉娘摇头,对颜芙凝道:“芙凝别理他,他就这么个人。”

--

此刻的傅府,饭厅内饭菜已经摆上。

二老太爷与傅正青却还在书房,两人聊了颇久。

丫鬟去喊吃饭,父子俩不都理会,转而命下人将傅明赫请去书房内。

傅明赫一进书房,傅正青就命人将门关上。

“祖父,父亲,您二位寻我是有要事?”傅明赫问。

二老太爷抬手叫他坐下:“今日你也看见了,胡家与婉娘一家不对付。”

傅明赫道:“如此二弟在乡下的日子会很难过。”

芙凝她吃不了苦,也不知她如何了?

傅正青一眼就瞧出儿子心思,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傅辞翊?

遂直接道:“知道你喜欢严芙凝那张脸,严家养女能成什么气候?你是要考科举的人,以往仕途少不得用钱财打点,严家亲闺女才能帮到你。”

二老太爷沉声道:“明赫,你父亲当了那么多年的官,他所言便是正理。”

傅明赫在一旁坐下,垂了脑袋。

傅正青又道:“你觉得咱们这般家世,需要与胡家攀亲么?呵,不过是看胡家有些用处。”

“胡家有何用处?”傅明赫抬首。

傅正青耐心道:“婉娘这家人的情况,你再清楚不过,如今加一个娇生惯养的严芙凝,那就是鸡飞狗跳,生活过得是一地鸡毛。”

“他们家唯一顶事的便是傅辞翊。”

“胡家在村里,能事事找他们麻烦。如此一来,凡事都要傅辞翊处理,他还有空闲准备科举么?”

闻言,傅明赫看着道貌岸然的父亲与伪善的祖父,瞬间明白过来。

大婚当日,换错新娘,长辈们不光是为了撮合他与严海棠,得了伯祖父的家业……

更想要傅辞翊永远没机会高中。

如此一来,原本是他妻子的严芙凝,只能成了他的弟媳。

见他沉默,傅正青以为说动了,遂又道:“儿子,你好好努力。傅辞翊如今没空念书,更无钱财请夫子教,正是你赶超他的时候。”

二老太爷慈爱道:“乖孙啊,祖父帮你把傅辞翊的书都留下了。赶明儿你去翻翻读读,他做了不少笔记,这般书籍可是市面上难买的。”

不得不承认傅辞翊的学问深,他看过并留下注释的书,尤其值钱。

一说到学问,傅明赫心底的那股常年被傅辞翊比下去的自卑涌了上来。

“我定用功,不让祖父与父亲失望!”

原本该是他的妻却成了傅辞翊的,自幼年时他时常被他比下去,两桩不满之事结合在一起,他便能理解了祖父与父亲的良苦用心。

这会子他再看他们的脸,丝毫找不出道貌岸然与伪善的痕迹。

傅正青欣慰地点头:“今年乡试,傅辞翊大抵不能参加,儿子,这正是你扬名的时候。”

他的儿子学问也好,当年考童生时,首名是傅辞翊,他的儿子却屈居第二。

后来考生员,他的儿子又被傅辞翊压了一头。

今年乡试,他们再不能输!

解元必须是傅明赫!

--

上元月满,清夜无尘。

傅北墨来到西厢房内。

“哥,今日好些女子都去县城赏灯。赶车那人说,年轻女子去都是为了寻相公的。我想嫂嫂有哥哥了,就说嫂嫂不喜去。可是花灯多漂亮啊,嫂嫂肯定喜欢,哥哥给嫂嫂做一盏花灯吧。”

傅辞翊惊讶。

弟弟自从脑袋受伤,几乎没有一口气说如此多的话了。

而此刻所言,条理甚是清晰。

怕兄长不同意,傅北墨担忧道:“我怕嫂嫂去看花灯,会被人骗了去。哥哥就给嫂嫂做一盏花灯吧!”

傅辞翊淡声道:“咱们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,没有材料,做不来。”


“姑娘下次再来啊。”

店主含笑将颜芙凝送出门口。

颜芙凝点了头,拎着背篓,往约定地走去。

背篓内东西不少,分量不轻,她斜着身子,走得费力。

等她到时,不见傅辞翊人影。

倒是不少男子别有意味的目光朝她望来,甚至连女子经过,也会多看她几眼。

“这小娘子长得真俊。”

“也不知是谁家的,长得这么漂亮,竟舍得让她出来抛头露面?”

“若是我家的,我定好好养在家里。”

“一般漂亮的女子心思活络,可不能如此露面。”

不同声音传入颜芙凝的耳,听得她心里毛乎乎的。

垂眸看到两只陶罐歪斜了,她索性整理背篓内的物什,只当那些议论再不能入她的耳。

差不多理好时,头上笼了一道阴影。

颜芙凝缓缓抬头,见是他,便冲他笑:“你来了。”

傅辞翊面无表情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让颜芙凝吃惊的是,适才看她的人,目光仍毫不避讳地盯着她。

颜芙凝抿了抿唇,踮脚凑近傅辞翊,在他耳畔低语:“两只野鸡卖了五百文。”

她如此与他说话,目的有二。

其一,此地有不少人在等车,为财不外露。

其二,让盯她的人知道,她并非孤身一人。

傅辞翊面色倏然沉了。

他不喜此女如此靠近他!

然,他也察觉了周围男子的不怀好意。

本想挪开的脚步,愣是没动。

“掌柜说了,若是活的,价格翻倍。”颜芙凝伸出五根手指头,小声说,“一只鸡就是这个数。”

见他又默不作声,她也不恼,此人本就不爱搭理他。

但旁的男子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,她一不舒服,就喜欢说话。

遂又道:“你下次能弄活的么?”

“嗯。”傅辞翊总算应了声。

颜芙凝笑盈盈道:“那极好!”

就这时,有牛车赶到,车上的人纷纷下车。

赶车人环视一周,找同村村民,目光所及是那对俊俏小夫妻,遂扯了嗓门:“喂,小两口,今日坐车不?”

“赶车李,你怎么只招呼他们坐车?昨儿个一来一回都喊了,也没见他们坐车。他们没铜板,你费什么口舌?”

说话的仍旧是昨日那位年轻女子。

只见她拉了一把自己丈夫,占了车板上相对好的两个位子。

赶车李嘿嘿一笑:“不瞒你们,我就喜欢载长得好看的客人。”

年轻女子哼了一声,挺了挺自个傲人的胸脯,捋了捋鬓发,她才好看呢。

那小丫头片子嫩生生的,有什么好?

颜芙凝刚想问某人是否坐车,唇瓣轻启,尚未出声,便看他拎着背篓去了牛车旁。

傅辞翊掏出十个铜板给赶车李,而后淡淡撩起眼皮睨她一眼。

颜芙凝立马快步过去。

赶车李将铜板放入怀里,笑着道:“小年轻就该学着疼媳妇些。”

傅辞翊不接话,那双漆黑的眸子划过凉意。

不多时,车上就坐满了人。

赶车人一甩鞭子,车子便回程。

颜芙凝有些局促,她左边坐的是傅辞翊,右边是那个年轻女子。因人多拥挤,肢体不免有触碰。

车子颠簸,她不小心碰到那年轻女子,那女子嗤了一声,用手肘将她怼开。

不得已,颜芙凝只好往某人身旁挪了挪。

傅辞翊蹙眉。

虽说如今衣裳穿得多,但她的腿紧紧挨着他的腿,让他浑身难受。

那只扶着背篓的手紧紧攥起,根骨分明,这才克制住想将她推下车的冲动。

颜芙凝坐得甚是辛苦,奈何车子时不时颠簸,人跟着晃悠,她的肩膀因惯性总会往某人身上撞。

也不知某人是怎么使得劲,这么坐着,不动如山。

撞得次数多了,她也发觉了他铁青的脸。

--

终于回到村里,车子在村口停下。

赶车人笑着自我介绍:“咱们一个村的,我家就在村口,下回你们要坐车,就找我赶车李。”

颜芙凝微微笑了,算作回应。

下回,她大抵不会坐车了,至少不会与某人一道坐车。

伸手去拿背篓时,某人先一步拿走,背上了肩。

颜芙凝深吸一口气,快步跟着他。

“对不住,车子颠簸,我不是故意撞你的。”

她没想过要解了他们先前的梁子,至少如今表面的关系得处理好。

念及他今后的阴狠手段,她难免显出几分惧意。

傅辞翊步履未停,淡淡道:“今日写字赚的铜板就不给你了。”

他得留着买书看。

只是此女在怕什么?

她飞扬跋扈,又会怕什么?

“不用不用。”颜芙凝迭声道。

两人回到家时,里正刚好过来。

“既住在村里,户籍得登记下。”他拿着本册子与笔墨,“你们一家五口,各叫什么名儿,生辰籍贯都得记下。”

傅辞翊将人往堂屋领,进了屋,放下背篓。

里正翻开册子铺到桌面,毛笔蘸了墨,准备书写:“你叫傅,什么?”

“傅辞翊。”

“呃,如何写?”

“我写吧。”

傅辞翊接过毛笔,将母亲、自己与弟妹都写了上去。待要写到他名义上的妻子时,手一顿。

颜芙凝出声:“等等,你就写颜芙凝,莫写那个严,就写颜色的颜。”

傅辞翊深深看她一眼,被严海棠说她不配姓严,她倒是挺有几分骨气。

遂在纸上写了颜芙凝三字。

堂屋外,傅南窈定了脚步。

嫂嫂名唤严芙凝?

严芙凝!

不正是退她哥哥亲事的女子么?

待傅辞翊将生辰籍贯登记好,里正赞道:“好字!你这字可比村塾的先生好太多了!”

一通夸赞后,里正翻着册子出了傅家。

颜芙凝将背篓里的东西放去灶间。

傅南窈紧紧盯着颜芙凝的背影,柳眉拧紧,哥哥恨极了退他亲的女子。

而这个女子如今却成了她的嫂嫂。

期间发生了什么?

哥哥为何如此平静?

傅南窈扶墙走到堂屋门口,大喊:“哥,她是严芙凝!”

灶间的颜芙凝听到傅南窈所言,心倏然一沉。

这一刻终于到来了!

傅南窈的喊声也惊动了房中的傅婉娘。

她忙让小儿子扶着,也来了堂屋。

颜芙凝缓缓洗了手,而后出了灶间。

傅南窈瞪着她,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:“你就是严芙凝,那个在书社门口害我哥颜面尽失的女子?”


傅辞翊拿出田契。

没想到胡家人一致翻了白眼。

傅氏更是上来抢田契。

瞧她模样,大约是要抢走撕毁的。

傅辞翊人高腿长,手一抬起,人往后退了一步。

傅氏扑了个空,叫嚣:“拿张破纸糊弄我们,欺负我们家没一个识字的么?”

胡阿静也扯了嗓子:“对,这是欺负我们不识字。”

胡家人越激动,越说明他们心里门清。

颜芙凝清浅一笑:“不识字也能作为不认账的理由了?”

“就是不认!”

钱氏拿起扫帚,挥舞过来。

如此阵仗,像是泼妇干架一般,颜芙凝呆了呆。

傅辞翊拉了她的后衣领子,往侧边退出几步远。

后衣领被某人一扯,前衣领掐住脖颈,害得颜芙凝好一阵咳嗽。

奈何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,再则他也是好心,颜芙凝抚着脖颈,咽了咽口水,这才缓过劲来。

里正上前捏住钱氏的扫帚柄:“都是一个村的,莫动粗。”

胡大海却将里正往边上拉。

“里正,咱们乡里乡亲的,多少年了,你可不能帮着外人!”胡大海压低声,“当初咱们家种那几块地,可是经过你默许的。”

说话时,他拍了拍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,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
里正叹了气,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。

胡兴旺见家里人干仗的劲头十足,他瞬间也有了底气,高声道:“里正,我表哥是县丞,这点你清不清楚?”

胡大海眉毛一挑,哈哈笑道:“不瞒里正,昨儿个我们全家就在县丞府上做客。你若知好歹,就该知道怎么做了。”

里正此刻的举动,让颜芙凝看得眉头直皱:“田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还盖了衙门的官印,大红官印总认得吧?里正作为一里之长,对官印更是清楚了。”

她缓缓说着,看向胡家人:“再说了,你们胡家自个有地,又种了我家的地,心里难道不清楚?”

被她这么一提醒,里正挺了挺背脊:“对,田契我已看过,是官府出具,拥有者确系傅婉娘。”

胡家与县丞是亲戚,不假。

这两家好些年头不来往了,就算再来往,有多少真情分?

而眼前的傅辞翊据说是县丞之侄。

傅婉娘一家住到乡下的缘故是什么,他不清楚。但他们与县丞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多年,关系总好些。

这么一对比,孰轻孰重,他还是分得清的。

再则,盖了州府官印的田契,那可比盖县衙官印来得更具权威。

里正都这么说了,对方又有田契在,胡家人无话可说,一个个安分下来,安静如鸡。

片刻后,傅氏拍着大腿嚷道:“田里咱们已经种下的庄稼,怎么办?”

胡大海看了老婆子一眼,目光转向里正:“等这批庄稼收成了,再把田地还给他们,可以吧?”

里正问傅辞翊:“你看可否?”

傅辞翊淡淡出声:“律法规定,田地及地上附着物归田地拥有者所有。”

胡大海听不懂,又拉了一把里正:“他什么意思?”

里正解释:“意思就是,按照律法,田归谁,地上种的东西也该归谁。”

胡兴旺又喊:“我表哥是县丞,可是咱们凌县父母官……”

“你可别说了,县丞还能大过律法去?”

胡大海横了儿子一眼,而后懊恼地蹲下身,狠命挠了挠了头。

傅氏走到傅辞翊跟前,缓了语调:“论亲戚关系,你该唤我一声姑婆。咱们是种了你家的田,事到如今,也不说不还,好歹等收成后,成吧?”

傅辞翊不作声。

里正笑了笑:“既然是亲戚,那我做个和事佬。如今田里的庄稼一家一半,待收割后,胡家再也不能去种傅家的田。”

胡家人纷纷点头:“好,成的!”

傅辞翊清冷道:“这点如此,我还有另一点要提下。”

胡大海站起身:“你说。”

傅辞翊:“我家的田,胡家已种十五年。这些年来,按照本息算,胡家要支付多少银钱?”

轻飘飘的话,仿若一只无形的手,瞬间扼住了胡家人的咽喉。

颜芙凝真想拍手叫好。

某人真厉害,对胡家人的蛮横不讲理,泰然处之,临了还能插上一刀。

想到自己,如此一对比,她好像不是他的对手。

忽然间,她后背起了冷汗。

傅氏一听,旋即坐在地上,撒起泼来:“你这小子,不敬长辈,这是要将咱们胡家往绝路上逼啊。”

钱氏看婆母如此,也坐到了地上,狠命拍大腿。

看得颜芙凝黛眉蹙起,脚步不自觉地往傅辞翊身旁挪了挪。

傅辞翊冷然立着,面无表情。

里正脸上堆笑:“傅家侄子,你卖我里正一个面子,这些年来的账目就用粮食代替吧。细算也算不清了,再说胡家若不种,你家的田也荒废了不是?”

傅辞翊这才动了动眼皮,淡漠问:“依你之见,如何?”

里正道:“胡家的,你们给傅家侄子一百斤大米,此事就这么了了。”

胡家人不依。

钱氏道:“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要给他们?”

“且不论种出来的粮食,光是你们种地的租金又该交多少?”颜芙凝道,“再说,一亩田,一季可种出五百斤粮食。”

现代产量就更高了,亩产可达一千两百斤。

即便在这个时代,几亩田,按照气候一年可种两季。如此算来,一百斤大米简直算不了什么。

颜芙凝扳着手指,跟胡家人说着产量的问题:“十五年,一年种两季,每亩五百斤产出,乘起来,再乘六亩田,那是九万斤粮食啊!按照七成的出米率,那就是六万三千斤大米。”

胡阿静不满道:“可我们不全种粮食了,也有种菜的。”

颜芙凝道:“不同菜不同产量,有些更高,要细细算么?”

胡家人听了,纷纷垂下脑袋。

这十多年来,靠种傅家的田,再加自家的田,粮食多得吃不完,卖了不少钱。

攒起来的钱,足够给阿静找个好的上门女婿。

一百斤大米当租金的零头都不够。

当即表示同意里正的做法。

生怕小夫妻狮子大开口,胡大海对里正道:“既然说好了,那就立下字据。”

傅辞翊早有准备,拿出笔墨宣纸,写了字据。


彼时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退亲,害他在名流学子跟前失了颜面。

倘若他能连中三元,位高权重,那些因她退亲笑话他的人,才会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:“首辅大人!”

到那时,他们大抵可以笑着和离。

梁子化解,矛盾消弭。

于他好,于她亦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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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嫂嫂!”

傅北墨跳到颜芙凝跟前,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。

“想吃糖炒栗子了?”她问。

傅北墨老实点头:“想!”

“我这就去拿。”

颜芙凝去了灶间,将肉与菜都放在灶间,而后拎着背篓去了堂屋。

婉娘听她进来,问:“芙凝去集市买了什么?”

“买了六包种子,等天缓和些,咱们就可以去种青菜、长豇豆、四季豆、南瓜,还有香葱与辣椒。”

颜芙凝取出包着种子的六个小纸包放去了靠墙的桌案上。

傅南窈问:“就没有吃的吗?”

“有。”颜芙凝从背篓内拿出两个纸包,“一包是糖炒栗子,我答应北墨的。一包是花生瓜子,是酒楼刘掌柜给的。”

傅北墨忙不迭地打开两个纸包,丢了一颗花生进嘴里:“嗯,刘掌柜是个好人,一个爱笑的小老头。”

婉娘笑了:“搞得好像你见过似的。”

傅北墨嘟囔:“见过啊,上次他给花生瓜子,我陪嫂嫂去的。”

他是傻了点,记性可好了。

颜芙凝微笑道:“确实如此,不过刘掌柜也不能算老头,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。”

这时,傅南窈的手缓缓伸向糖炒栗子。

傅北墨见状,啪地拍在她的手背上:“嫂嫂买的,没嫂嫂允许,你不准吃!”

傅南窈缩回手,揉了揉被弟弟拍疼的手背,怒道:“臭北墨,你不要没大没小。”

傅北墨哼了一声,专心剥栗子。

趁他不备,傅南窈迅速出手,抓了一把糖炒栗子。

颜芙凝瞧见了,没去管她,顾自对婆母道:“夫君抄写的书换了一两半银子,一两银子用来买布了。一共五匹,到时候大家选喜欢的颜色做衣裳。”

婉娘笑着点头:“好。”

这时小儿子把刚剥好的栗子肉递到她唇边,她一口吃掉,赞道:“嗯,又甜又香。”

颜芙凝拿出油灯:“此次买了三盏省油灯,每个房间一盏。”

傅北墨高兴道:“那我不用为了省蜡烛,抹黑睡了。”

傅南窈怼他:“原本也没要你省啊。”

是他自个傻兮兮的,昨夜就是抹黑上床睡的。

傅北墨冲她皱了皱鼻子,拿了一盏回房。

傅南窈在剩下的两盏内,左右挑了挑,最后挑了边缘顺滑的,也拿回了房中。

颜芙凝便将剩下一盏省油灯连同十根蜡烛拿去了西厢房。

待她再次回到堂屋时,傅北墨与傅南窈已在了。

傅南窈看她进来,小声嘟囔着:“也不知今次有没有买旁的菜?”

“买了,我早看到了。”傅北墨喊。

他坐到母亲身旁,乖乖剥栗子吃。

一颗栗子肉分两半,自己吃一半,给母亲吃一半。

颜芙凝道:“肉照旧买了些,还买了豆腐干、油豆腐、芋艿与芹菜,今日咱们换换口味。”

傅南窈又小声道: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婉娘听到女儿又话语带刺,拉了她一把,而后笑着颔首:“芙凝做什么菜,我都喜欢吃。”

傅南窈扭了扭身子,显然对于母亲的指责,十分不悦。

颜芙凝瞥她一眼,淡淡坐下,拿了一颗糖炒栗子,剥了吃掉。

觉得味道还不错,遂拿了个小碟子。往里头装了十颗栗子,又抓了一把花生瓜子放入。

傅南窈见状,喝问:“你做什么?”

“我留给你兄长,有问题么?”

颜芙凝站起身,看到背篓还有某人买的书册,用纸包包着,遂拿起,一并拿回了西厢房。

傅南窈动了动那条瘸腿,不高兴道:“娘,你听见了吧,她那样对我说话。”

婉娘在她背上拍了一记:“去跟你嫂嫂道歉!”

西厢房中,颜芙凝把包了书册的纸包端正放好,装了花生瓜子与栗子的碟子放在笔架边上。

这时,傅南窈不情不愿地过来。

“我娘要我来道歉,你知道的,是你骂我们全家在先,我不可能跟你道歉的。”

颜芙凝没接她的话,指了床上堆着的五匹布:“这些颜色还都可以吧,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做衣裳。”

傅南窈忽而笑了:“你在讨好我?”

“你要这么想也可以……”颜芙凝耐着性子问,“你可教我做衣裳么?”

傅南窈进了西厢房,摸了摸料子,颜色她是真喜欢,可她不想教她:“如果我不愿意呢?”

她上下打量她,又道:“你在严家怎么只学会了牙尖嘴利,就没学女红呢?还是说怕我哥嫌弃,所以一定要我教你?”

颜芙凝淡然坐到床沿:“衣料是你兄长花钱买的,你可以先选。食材是用我的钱买的,你想吃,难道不应该对我说声谢谢?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我做的,你吃的时候,不道谢也罢了,挖苦挑刺有意思么?”

傅南窈吃惊地瞪大眼:“你说这些,是在与我算账?”微顿下,气恼道,“我告诉你,还真的有意思了,老有意思了!我就喜欢看你一边吃瘪委屈,一边无人可诉的模样。”

言罢,她坐到书桌旁的圆凳上。

颜芙凝坐着,她一个腿瘸的站着,气势上就输了。

她不能输,遂高高扬起了脖颈,轻蔑又道:“我告诉你,我哥说过他不会喜欢你,你就死心吧!就算你把今日我针对你的事情跟他说了,他也不会帮你。”

颜芙凝神色淡然:“是,我知道。还有,你想奚落我,在这两年内,可劲地奚落。我不会拦着不给你吃饭吃菜,但饭菜做得好不好吃,那是我的事情了。”

傅南窈柳眉拧起:“你该不会想在饭菜里下毒吧?”

颜芙凝摇头:“我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。”

“不对,你为什么说两年?”傅南窈眉头越拧越紧,“两年后你要给我脸色?你现在不就在给我脸色么?”

颜芙凝站起身来,从箱笼里取出和离书,小心地展开给她看。

“这是大婚当夜,你哥写给我的和离书,两年后自动和离。”


不等她反应,傅辞翊径直从她背上取下背篓,背在了自个身上。

与来时一般,他很快走在了前头。

颜芙凝追上去,想说谢谢,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。

背篓里的米面,某人也要吃的,他背回去,也算应该的吧。

傅辞翊眼尾余光扫她一眼,俊眉几番微蹙。

只这么一背篓物什,她都能背得气喘,此刻更是一路不停地按揉肩膀。

娇气!

眉梢眼角的厌烦掩不住地涌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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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走到家时,已近中午。

“娘,我们回来了。”

脚步刚进院门,颜芙凝便甜甜地喊了声。

在堂屋的婉娘听闻,眉开眼笑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招手:“孩子快进屋,外头冷。”

傅辞翊快步进了屋,将背篓放到一旁。

婉娘摸索过去,摸到的是大儿子胳膊,一把拍开,待抓到了颜芙凝的手臂,才笑着问:“累了吧?”

傅辞翊:“……”

“我不累,是……”颜芙凝唇瓣微抿,终于道,“是夫君把米面背回来的,我不累。”

傅辞翊眉宇微敛,眼底闪过一抹诧色。

婉娘拉着颜芙凝坐下,柔声道:“怎能不累?此地到镇上要走很长的路。”

颜芙凝微微笑了,接过傅南窈倒的水,小小抿了一口。

“平菇将近八斤,按照八斤的重量算,一共卖了两百文钱。”又喝了口水,她道,“然后,我去粮油店买了米面,顺带买了盐与糖。店里有菜籽油与酱油,要买得自个带器皿去装,就没买成。”

婉娘夸赞:“我的儿媳妇真能干!”

傅北墨打开米袋子,又打开面袋子,高兴道:“咱们不会饿肚子了!”

颜芙凝“嗯”了一声:“十二斤米,五斤面粉,应该够咱们吃几天。”她从袖兜内拿出最后几个铜板,不好意思地笑,“买了这些,就剩十文钱了。”

婉娘温柔拍了拍颜芙凝的手背:“孩子,辛苦你了!”

这时,傅辞翊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桌上。

有两个铜板掉落在地,骨碌碌滚开。

“哥,你怎么也有铜板?”

傅北墨眼疾手快地捡起。

傅辞翊淡淡道:“写字赚的,娘收起来吧。”

颜芙凝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上有黑色的墨痕。

傅南窈接过弟弟捡的两个铜板,与桌面上的摞到一起数。

片刻后,她笑道:“哥哥嫂嫂加起来,一共六十八文钱。”

婉娘道:“这钱全都由儿媳妇收着,咱们家以后你当家。”

颜芙凝不解:“我当家?”

婉娘颔首:“嗯,娘信你。”

颜芙凝望向某人,毕竟这里头有五十八文是他赚的,但此刻也不好问他,遂用红绳将铜板一个个穿起。

婉娘高兴道:“快到午间了,咱们做面条吃。”

她虽瞧不见,但和面擀面条她还是拿手的。

傅北墨拎了背篓,傅南窈搀扶着婉娘,母子三人去了灶间。

颜芙凝穿着铜钱,瞧某人还在,轻声问:“你的铜钱要不要自己收起来?”

傅辞翊自个倒了杯水喝,此刻听她所问,喝水的动作一顿。

“叫你管,你就管着。”

嗓音微凉。

左右不过几个铜板,又不是什么大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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灶间,面粉刚放到盆里,院子里就传来纷杂的声响。

胡阿静带着几个村民又来了。

“我大舅公大舅婆进城时,曾托我阿奶看着这处院落。”胡阿静理直气壮道,“如今大舅公大舅婆不在人世,这院子就归我,我阿奶了。”

傅南窈拍拍手上的面粉,出了灶间,喝问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
胡阿静脖子一梗:“我来自个院子,还要你同意?”

颜芙凝收好铜钱,出了堂屋,漂亮的眼眸直盯不远处皮肤黝黑的女子:“你是谁?”

“我叫胡阿静,傅大是我大舅公,我奶是傅大的亲妹子。”

“你方才所言,歪理。”

“怎么歪了?”

颜芙凝淡淡道:“爷奶是不在了,他们的女儿孙子孙女回来,不能住这院子?偏生叫你一个外姓亲戚占了去?这不是歪理么?”

胡阿静完全没想到对面好看得过分的少女,一出口就能令她激动。

灶间内,婉娘让小儿子扶着回房,此院的归属问题必须有个了断了。

“哪是歪理?我爷奶说了,傅婉娘压根就不是我大舅公大舅婆的亲闺女!”胡阿静指了指经过的傅婉娘,而后转向身旁站着的中年男子,“里正,你快评评理!”

里正沉吟片刻,道:“傅大的房子按理由其子女继承,没错。没有子女,那就由亲眷继承。”

傅南窈急了,焦急的目光望向堂屋内还在喝水的傅辞翊:“哥!”

傅辞翊放下竹制茶盏,脚步刚出堂屋,便听得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。

“敢问律法有无规定收养的子女也一样享受继承权利?”颜芙凝望向里正,“爷奶晚年是谁在照顾他们,享天伦之乐?在此期间,胡家又做过什么?”她的目光移向胡阿静面上,“此刻倒是跳出来,连这处破旧的老宅都要霸占一番,这是哪门子律法?”

傅辞翊唇角微动,此女竟懂得当朝律法。

里正喉间一哽:“这……”

连里正都被怼住了,胡阿静急得跳脚:“收养的就是外人,外人怎么能继承?”

这时,婉娘将房契拿出来,展示在众人眼前。

“爹娘去前,已将房契上的名字改成我的了。念傅家胡家是亲眷,上回已给了胡姑娘脸面,不想今日又来这一出,还请里正说句公道话!”

里正道:“既然房契早已更改主人,便不能算作遗产。胡阿静,你还争什么?”

人家连房契都有,胡阿静自是无话可讲。

闹了这一出,里正与村民讪讪离去。

胡阿静看堂屋门口立着的年轻男子异常俊俏,觍着脸对傅婉娘笑:“舅表姑母,咱们两家终究是亲戚,今日是我不对,你莫生气。”

婉娘不接话。

胡阿静转而对傅辞翊笑,压着嗓子,让声音尽可能好听:“这位是二表哥吧?二表哥可有婚配?”

“快走,咱们家不欢迎你!”傅南窈柳眉拧起,“还有,我哥已经成婚了!”

婉娘朝颜芙凝所站的大致方向伸出手:“儿媳妇快扶娘回灶间,娘给你擀面条。”


夜阑窗轩风吟寒,烛影摇曳共欹枕。

清冽的酒味充盈在鼻尖,颜芙凝费力睁开眼,扯下罩在头上的红布,一怔。

竟是块绣着双喜字的红盖头!

倏忽间,眼尾余光瞥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。

惊得她一个激灵坐起身。

眼前的男子十八、十九的少年郎模样,生得绝世出尘,皮相骨相皆是一绝。

什么情况?

欲下床查看,不承想自己的裙裾被男子压在身下,只好跪坐着伸手扯。

生怕将人吵醒,她扯得小心又谨慎。

忽觉男子动了,光影随着他的身形移动,最后将她笼在他的阴影里。

颜芙凝捏着裙裾的手一顿,抬首看他:“你好,请问咱们这是在哪?”

傅辞翊冷沉着脸觑她一眼,坐至床沿,垂眸按了按额角。

“严芙凝,你耍什么心机?”

嗓音清润悦耳,仿若空谷冷泉激石,却糅杂了讥诮。

颜芙凝脚尖一落地,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,竟忘了站起: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

傅辞翊起身,清冷道:“家贫母瞎,妹瘸弟痴,怎配娶你!”

气氛凝滞,仿若结霜。

颜芙凝心头一突,如惊雷乍起。

这不是她昨夜书里看到的情节么?

书中有个炮灰女配名唤严芙凝,与她同名不同姓。

女配与男主傅辞翊有婚约。

在凌县,严家乃最有钱的商户,而傅家出了个县丞。

傅辞翊便是县丞之侄。

然,即将成亲前,严芙凝嫌傅辞翊家贫,其母眼瞎,其妹腿瘸,其弟痴傻。遂在书社门口,当着名流学子的面,退了他的亲。

令他颜面扫地。

她怔怔地走到他跟前:“傅辞翊?”

傅辞翊抑制着体内燥热,短促轻笑:“此次换了什么把戏?”

酒席上他被猛灌酒,大抵那时被下了药。

某人眉梢眼角皆是寒意,颜芙凝的心肝子莫名颤了颤,心头疑惑更甚。

遂指了自己身上的嫁衣,与他身上的喜袍:“咱们成亲了?”

傅辞翊眸色一凉:“此刻你该在我大哥房中。”

“啊?”

颜芙凝惊呼出声,忽觉额头剧痛,抬手一摸才知额头有个凸起的大包。

如此一按,似打开了记忆的开关。

严芙凝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,退亲前的记忆与书里写的一般。

而之后,却有了不同。

今日是严家姐妹嫁傅家兄弟的日子——

严大小姐严海棠嫁傅二公子傅辞翊,严二小姐严芙凝嫁傅大公子傅明赫。

可她这会在傅辞翊房中,方才他们还躺在一起。

颜芙凝傻了眼:“换错新娘了,你怎么不急?”

傅辞翊不作声。

严家两女,如果可以选,他一个都不会要。

此女适才装作不认识他,这会倒是知道换错新娘了。

莫非入错洞房是她的恶作剧?

颜芙凝急道:“既然换错,那得赶紧换回来!”

书中所写,退亲之后两人再无交集,直到傅辞翊连中三元,成了权臣。

他先断了严家的财路,后按罪名将严家男子悉数关入牢中。

她去求他,反被他囚禁,日日折磨。

可见此人报复心很重,倘若他们成了夫妻,那她今后……

得新婚夜换回来,待到明日为时已晚。

言罢,便往屋外走。

傅辞翊扯了扯领口,酒意散去,体内燥热愈加明显。

他坐到桌旁,捏拳,竭力克制不适。

颜芙凝觉某人没跟上来,转回身行至他跟前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她歪着脑袋瞧他,看他面色潮红,气息紊乱,遂伸手探他额头,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。

颜芙凝蹙眉,此人大抵中了催情药物。

事情越来越诡异了,谁给他下的药?

某人这般情况,大概不能随她去换新娘了。但他不去,她一个人也说不清楚。

更何况,此人身上的催情药得尽快解了。

念及此,她走到屏风后,端了一脸盆冷水,直接往他头脸泼去。

大冷的天,这么一泼,他的头发脸庞全湿了,喜袍都湿了不少。

“耍什么疯?”

傅辞翊起身拂身上的水,冷眸睇她。

颜芙凝眨眨眼:“你有没有感觉舒服点?”

身上的燥热被冷水冲淡,傅辞翊冷峻的眼底涌起一丝打量。

他被谁下的药?

此女懂得解此药性,莫非是她?

转念一想,她不想嫁他,大抵不会用她自己的清白来当赌注。

“你想换回来?”傅辞翊站起身。

不管她在今日的阴谋中扮了什么角色,此刻他也不愿留她在此。

颜芙凝点头:“对,换回来!大公子的婚房怎么走?”

书中他将她禁锢在别院,那一系列疯狂报复在她脑中浮现。

像拿刀刃轻抚她的脸,都是极轻的行径。

她既穿来,保命是顶要紧的,这错嫁得尽快拨正!

见傅辞翊抬步往外走,她连忙跟上。

--

夜幕深深,似盖苍穹上,铅云渐渐浮笼。

府中红绸高挂,灯火通明。

因值深夜,一路安静,不多时,两人来到西苑。

令颜芙凝惊讶的是,东苑质朴清雅,而西苑富丽堂皇,花团锦簇,池塘拱桥,水榭长廊,假山楼阁,无一不精致。

两苑唯一相似之处,便是新房窗户透出的龙凤喜烛的红光。

她正要靠近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,被老妈子展臂拦住。

“二少爷……”老妈子对傅辞翊颔首,转眸看到颜芙凝身上的嫁衣,又唤,“二少奶奶,两位新婚夜来西苑作何?”

颜芙凝急道:“错了,新娘子搞错了!我是严家二小姐,大少奶奶。”

傅辞翊眉峰微蹙。

新房内,傅明赫与严海棠听到声音惊醒过来。

厚重的喜帐掀开,烛光投射而入,两人这才发现睡错了人。

严海棠胡乱穿上衣裳披上外衫,开了门。

看到一身红色喜袍的傅辞翊,她的眼底盛满惊艳。

她晃神片刻,对着颜芙凝怒目而视。

“二妹妹早不说晚不说,这会子来说是何意?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嫁傅二公子,还当着众人的面退了亲。如今倒好,你还是扒着二公子不放。”

傅辞翊长得俊美,是众多少女的春闺梦中人。

敢情严芙凝这个小蹄子退亲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?

“我昏迷才醒,醒来就来对换。”颜芙凝反问,“反倒是大姐姐,一个晚上了,怎么没发现入错了洞房?”


“为何不能唤嫂嫂?”

傅北墨很不明白,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
颜芙凝坦诚:“我退亲在前,后又换错新娘,无论哪个原因,我与你哥都不可能成为真夫妻。”

书上写傅辞翊高中状元后,京中贵女都想嫁他,就连丞相千金亦如是。

入仕不到一年,他便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首辅权臣,就连皇帝都有意招他为驸马。

念及此,她道:“你会有一个更好的嫂嫂。”

依照今日某人的态度,大抵会休妻了。

休妻就休妻,没什么好怕的。

她笑了笑,忽然感觉轻松起来。

傅北墨拔高嗓门,激动道:“我不信,我也不要旁的嫂嫂!”

会夸他厉害,会对他说谢谢的,才是嫂嫂。

留在傅府的那个女人骂他傻子,才不是他的嫂嫂。

颜芙凝侧头,微笑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。

“咱们当姐弟也是可以的。”

按年岁来,她只比他大了几个月。

但他心智仿若孩童,天真善良,她不忍说出往后他们再无关系的话来。

傅北墨对上她的视线,眼前的嫂嫂虽然笑着,眼中却含着泪花。

定是他的大嗓门吓到了嫂嫂,当即攥紧了自己的衣角,像是做错事的小孩。

嫂嫂长得这么好看,怎么能哭呢?

他不想嫂嫂哭,便从她手里拿走了锄头。

“嫂嫂,咱们快进山。”

“好。”

叔嫂俩走了近半个时辰,终于到了颜芙凝昨日看到的那片竹林。

冬笋长在地下,喜欢疏松透气又肥厚的土壤,因其生长会往上钻的特性,是以土壤会有变化。

只要看到地面蓬松的,土壤略略拱起,底下很大可能会有不少冬笋。

依照这个法子,颜芙凝边走边看地面。

看到土拱略高处,便用锄头挖。

寻到了主鞭,就寻到了许多冬笋。

颜芙凝负责挖,傅北墨负责捡到背篓内。

两人合作,不一会背篓就满了。

挖好后,颜芙凝将土填回,上头重新铺好枯黄的落叶。

临行前,傅北墨捡了根细竹竿。

“嫂嫂,咱们院子的篱笆忒破,你说这好使么?”

他拿着竹竿一阵挥舞,破风声呼呼响起。

颜芙凝瞧地上有不少细竹竿,大抵是人们砍伐时留下不要的,颜色已呈金色。

“好使,这些竹竿去掉枝丫,可直接钉到篱笆里。”

“那好。”

两人一人放下锄头,一人放下背篓,开始捡细竹。

才捡了一捆,不知是心情缘故,还是她心不在焉,伸手去够地上的细竹时,被竹枝条的尖端划到了手掌。

霎时鲜血淋漓。

殷红的血滴滴往下落,溅在枯黄的竹叶上,又滑入土壤。

颜芙凝丢下细竹,奈何手脏,又不好按伤口,只能任鲜血直流。

傅北墨见状,吓哭:“嫂嫂要死了。”

手心刚划破时不疼,渐渐地痛意上来,颜芙凝眼尾泛了红。

她这身子娇气,倘若她不控制,眼泪定会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。

此刻被傅北墨这么一说,她哭笑不得:“我不会死,就是有点疼。”

垂眸看了看手心,确实触目惊心。

傅北墨却哭得停不下。

颜芙凝怎么安慰都没用,只好想办法先将伤口处理了。

好在竹林边上有处山泉。

她蹲下身,在山泉水里冲洗好伤口,随后扯了里衣下摆绑了。

原本这般伤口她定是要哭鼻子的,但看傅北墨一个劲地哭,她就不好意思也哭,愣是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擦了去。

“咱们回吧,我拿不了东西了,你是男子汉,你得帮我。”

颜芙凝将包扎好的手给他看,单手包扎的,包得有些乱。

傅北墨这才不哭。

--

回到家,傅北墨又哭。

他先是哭着告诉母亲:“娘,嫂嫂流了好多血。”中间打了个哭嗝,“娘放心,嫂嫂说她不会死。”

婉娘听得心头突突跳,她摸索着站起:“怎会流血?”

傅北墨扶住母亲,哭着说:“嫂嫂手破了,血哇哇地流。”

真的吓死他了。

婉娘对颜芙凝当日退婚之事,心里仍有气。

毕竟那桩婚事是二老定下,哪能说退就退的?

就算真的想退,好好退不成么?

她却让辞翊丢尽了颜面。

当日在书社吟诗作对的都是读书人,都是凌城的名流学子,辞翊在他们跟前失了颜面,那可是天大的事。

可此刻听说她手破流血,婉娘又于心不忍。

心里的恨与气,就渐渐消了不少。

“快带为娘去‘看看’。”

自个虽瞧不见,但总归可问问。

傅北墨将母亲扶去西首厢房。

颜芙凝正在重新包扎,见婉娘过来,便起身让她坐。

傅北墨旋即去了堂屋。

堂屋内,傅辞翊正在修摇晃的桌子与木凳。

“哥,嫂嫂不让我喊嫂嫂了。”话一出口,傅北墨又哭,“她说我可以叫她姐姐。”

傅辞翊拿着锤子的手一顿。

“可是我已经有个姐姐了,我只想要嫂嫂。”傅北墨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,往兄长身上擦,“哥,你可不能不让嫂嫂当我嫂嫂。”

话说得拗口,傅北墨怕兄长像他一样傻,听不明白,遂解释:“你不能娶旁的女人!”

傅辞翊侧头瞧了瞧弟弟抹在他袖子上的眼泪鼻涕,俊脸黑如锅底。

当即放下锤子,脱了外衫。

傅北墨知道自己兄长爱干净,也知道自己举动闯了祸。

但兄长方才不追嫂嫂就是错!

他可是在替嫂嫂出气呢。

这会子气出了点,趁兄长罚他之前,他便撒开腿跑出了堂屋。

跑出堂屋没几步,眼尾瞥见傅南窈躲在灶间偷吃。

他忙转了方向,去到傅南窈跟前,指着她的鼻子:“都是你,是你跟嫂嫂斗嘴,嫂嫂才会去山里的,去了山里才受伤。”

说着说着,他自个倒被气哭了。

哭得嗷嗷的。

房中颜芙凝听见,将脑袋探出窗外喊了他:“北墨,你不是答应我不哭了嘛?”

傅北墨哭得一噎一顿:“姐姐太坏了,方才摔碗说不吃,这会子在灶间偷吃。若不是她与嫂嫂吵,嫂嫂怎会流那么多血?”

颜芙凝:“不能怪你姐姐,是我自己要去山里的。”

傅南窈哼道:“假惺惺!”

转眸看到她手上染红了的布条,喉咙一哽,说不下去了。


颜芙凝连忙放开。

“对不住,对不住,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!”

借她十个胆,她都不敢去拉未来阴鸷权臣的手。

可这会子却实实在在拉了!

看他面无表情的脸,颜芙凝忙打自己的手,手心手背都打了,声音脆响。

“你看,我都自个罚自个了。真对不住,我只是想拉你的袖子。”

傅辞翊咬了咬后槽牙:“……”

看他面色越来越冷,颜芙凝心道不妙。

他不喜她喂,走道时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,还不喜她帮他洗衣。

就连夜里同床共寝时,分明中间挂了床单,他从来都不会挨着,而是睡在床边缘……

尽可能地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。

然,此刻她竟然拉了他的手指!

如此惹恼了他,她又多了一条罪状,将来他折磨她,就会更发了狠。

天呐,她谁人不好惹,偏惹了他。

在地上搜寻一圈,寻到一根寸许粗的木柴,递给他:“你打我吧。”

傅辞翊动了动下颌,看她摊着那只拉过他的手,双眼紧闭,浓密的羽睫扑簌簌颤抖着。

此女怕他至此,何故?

颜芙凝等着,等他抽走她手心的木柴。

可真当木柴被抽走时,她的心慌得扑扑乱跳。

要被打了,要被打了!

此般等待总是可怖些,遂黛眉拧紧,拼命闭了眼,就是不敢看。

傅辞翊拿木柴在自个手心拍了拍,还挺疼。

倘若落在某女手心,她决计会泪流不止。

女子哭哭啼啼,最是厌烦。

遂将木柴往地上一扔,拂去手上沾染的树皮屑,清冷道:“你手心的疤痕已然发红。”

“啊?”

颜芙凝这才睁眼看。

手心那条疤方才被她自个打了,这会子还红得很。

对比两只手,有疤痕的那只果然丑了许多。

素来爱美的她,手心有了疤,心里很不好受,遂攥起了拳头。

傅辞翊蹙眉,他分明没怎么她,她眼里怎么涌起了泪花?

真是麻烦。

颜芙凝吸了吸鼻子,将泪意逼退,再度往峡谷里指。

“灵芝就在那,只可惜悬崖峭壁的,很难下去,咱们也摘不到。”

此刻循着她所指,傅辞翊定睛一瞧,果然看到了两朵灵芝。

寻常人不注意看,是不容易瞧出来。

颜芙凝又道:“或者咱们回去拿一根长竹竿,用布做个兜,如此一兜就摘到了。你说,怎么样?”

她侧头看他,想征求他的意见。

不曾想,他竟徒手往悬崖下攀。

“傅辞翊,你……”她又急又慌,“你这般,我回去如何与娘交代?”

傅辞翊有条不紊地往下,此刻听到某女惊呼的语调,还有那言外之意。

淡淡出声:“闭上嘴。”

颜芙凝登时闭嘴,蹲下身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
灵芝就距离崖边一丈的地方。

距离虽不远,但是悬崖几乎是垂直的,此般采摘的举动,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。

她是不想步炮灰女后尘,但从未想过要让某人丢了性命。

她与他阴差阳错的夫妻关系,两年后自动和离就成,她可不想在这两年内就当了寡妇。

悬崖上几乎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,每往下一步,傅辞翊必须十万分谨慎。

终于到了两朵灵芝处,近距离看,灵芝长得还挺大。

两朵灵芝的根部紧紧挨着,仿若并蒂。

傅辞翊小心翼翼地一并摘下。

他的举动,看得颜芙凝动都不敢动,大气亦不敢出。

就在这时,傅辞翊一手捏着灵芝,一手攀着崖壁,足尖借力,直接飞身而上……

落在她身旁。

颜芙凝瞪大杏眼起身。

她指了指悬崖下,又指了指他,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:“你,你,你会轻功?”

傅辞翊淡然道:“会一些。”

若非她适才看手心的疤痕,看得几乎哭将出来,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泄露了身手。

灵芝能卖不少钱,届时有机会进县城,她就能有钱买祛疤膏。

颜芙凝按着此刻还怦怦直跳的心口:“那你不早说?”

“什么不早说?”他反问。

“会轻功,你直接飞下去摘。”

何须一步步往下爬,吓得她小心脏都要跳出来。

“用轻功下去,不清楚何处可着力,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,粉身碎骨,你想我死?”

颜芙凝一哽,她不清楚古代的轻功究竟能到何种程度。

更不清楚他的功夫在何等水平。

此刻被他这么一问,方才思忖过的话未经大脑就说了出来:“我可不想当寡妇。”

傅辞翊一怔。

也是,当了寡妇的女子,不管有多洁身自好,在外人眼里名声总归不好。

鬼使神差地,他道:“放心,我不会让你当寡妇。”

她颔首:“你是要考科举的人,将来要为江山社稷出力,自然得活得好。”

倏忽间,两人齐齐噤了声。

此刻他们的话都没错,但听着总觉得怪怪的。

傅辞翊将两朵灵芝放到背篓里,正要背起背篓,被颜芙凝拉住。

她道:“咱们一路下山,深山里是遇不到什么人。等下了山,被人看到灵芝,会有人眼红。”

傅辞翊闻言将背篓放下。

颜芙凝倒出一些平菇到地上,放了灵芝进去,再将倒出的平菇均匀盖在灵芝上头。

两人这才下山。

此次进深山路途长,是以下山亦花了不少时辰。

两人到山脚时,暮色将落。

胡阿静气呼呼地背着个空背篓下山,看到颜芙凝在前头走,快步追上去。

她探头往她背篓一瞧,气道:“我说怎么一朵平菇都没了,原来是被你这小蹄子摘了去。”

颜芙凝不怒反笑:“若非我那次摘了平菇回家被你瞧见,你能刻意去寻?再说了,长在山里的东西,谁人都可以摘,此次你没摘到能怪谁?”

胡阿静眉心一皱,自个今日不能白跑一趟,即便不能抢了她的平菇,也要踩它个稀巴烂。

遂伸手去抓颜芙凝背后的背篓。

颜芙凝身形灵巧地往傅辞翊身侧躲去,嘴里娇娇弱弱地道:“啊呀,我好怕呀,前头用镰刀割我弟,今日来抢我的平菇。”

傅辞翊不动声色地抬手护着颜芙凝,凛冽的眼风扫向胡阿静。

胡阿静想起他能一脚踹翻她家的篱笆门,顿时心底发虚,撒开腿,跑得那叫个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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