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朝云江朝云的女频言情小说《穿成逃荒农女,我带弟妹成权贵朝云江朝云》,由网络作家“朝云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朝云挤在人群之中,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府里的老爷,刘老爷面白瘦高,留了胡须,一副斯文样,但此时十分生气。刘夫人上次进府见过一次,她体型微胖,皮肤白皙,保养得宜,今日更是一头珠翠雍容华贵,只是脸上又羞又怒,对刘老爷说:“老爷,是妾身没管好,这几个蠢丫头打发出去算了。”朝云顿时心提起来,担心地看向丽莲。小红哭着说:“老爷,太太,这事不怪我们,我们两个是管茶水的,那花是丽莲专管的呀。”丽莲急忙解释:“老爷太太,今天我去后院沾喜气了,花不关我的事呀!”刘夫人被她们哭得心烦,叫钱嬷嬷出来,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钱嬷嬷先磕头认错,“老爷太太,是奴婢失职了,但花确实不是丽莲送去的,今儿府上公子大喜事,丫鬟们都想着去沾点喜气,奴婢就让管采买的张娘子去送...
《穿成逃荒农女,我带弟妹成权贵朝云江朝云》精彩片段
朝云挤在人群之中,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府里的老爷,刘老爷面白瘦高,留了胡须,一副斯文样,但此时十分生气。
刘夫人上次进府见过一次,她体型微胖,皮肤白皙,保养得宜,今日更是一头珠翠雍容华贵,只是脸上又羞又怒,对刘老爷说:
“老爷,是妾身没管好,这几个蠢丫头打发出去算了。”
朝云顿时心提起来,担心地看向丽莲。
小红哭着说:“老爷,太太,这事不怪我们,我们两个是管茶水的,那花是丽莲专管的呀。”
丽莲急忙解释:“老爷太太,今天我去后院沾喜气了,花不关我的事呀!”
刘夫人被她们哭得心烦,叫钱嬷嬷出来,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钱嬷嬷先磕头认错,“老爷太太,是奴婢失职了,但花确实不是丽莲送去的,今儿府上公子大喜事,丫鬟们都想着去沾点喜气,奴婢就让管采买的张娘子去送的花。”
“张娘子呢?”
此时人群中,张娘子脚步软软地出来,话都说不好。
“老爷太太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?奴婢尽职尽责,不敢有一丝错漏……”
“你买的花,你送的花,你瞧瞧这是什么?”刘老爷一指那翠绿的鲜花。
“这,这是太太交代采买的水仙花呀,奴婢货比三家,专门寻的养的最好的,这两盆都是实打实的上等水仙……”
“一派胡言,你瞧瞧,这是什么水仙?这是韭菜!”
刘老爷气得胡子一抖一抖,今日他招待贵宾,却被客人一眼看出来这是两盆韭菜,客人哈哈大笑,而他的脸都要绿了,只能跟着强颜欢笑。
“韭……韭菜?”张娘子一脸懵。
刘夫人凑上前闻了闻,果然是韭菜,怒道:“你连韭菜和水仙都分不清,还当什么采买?”
“奴婢失职!奴婢失职!”这下张娘子真的慌了,砰砰往地上磕头。
钱嬷嬷却还不放过她,说:“老爷太太,张娘子夫妻两个也算干了多年的采买了,怎么会分不清?只怕这样的事还不少,只是之前没有发现。”
“你,你,我……你是要害我呀你!”张娘子指着钱嬷嬷。
刘夫人更生气了,“你是说她是故意的?”
钱嬷嬷不语,只是看向小红,刘夫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小红。
十三四岁的窈窕少女,水红的衫子是府内定制的,但脚上的丝鞋却用金线绣花,耳朵上是红玉金托耳坠,尤其手腕上一对璀璨的绞丝金手镯,衬得肌肤如雪。
一旁的小翠首饰也不简单,这简直比她身边的大丫鬟都要体面了。
“好啊,给我彻查!”刘夫人震怒,“都关起来,好好查查!”
张娘子和小红小翠被拉走,丽莲也被拉起来,朝云忙跪到刘夫人面前。
“禀太太,花房的丽莲全程没参与这事,是无辜的呀,求太太不要牵连上她。”
丽莲已经吓得浑身发抖,说不出话来。
“今天若不是她不当值,又怎会出这样的乌龙?”
很快院里出来了人,似乎是管家,命人挨个登记他们这些人的来历、身份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“江朝云。”
“从哪来?”
“从北边逃难来的。”
“多大了?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
“嗯,十三岁,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和三岁的弟弟。”
“会些什么?”
“什么活都会干,洗衣服、劈柴、烧火、浇花、种菜,我还会记账。”
登记的老大爷笑了笑,“你还会写字啊?”
“我认字,基本的都认识,也会写。”
朝云大概会跟着繁体字猜到它的简体字,算是认字吧。
“那你写个自己的名字我瞧瞧。”
朝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,老大爷点了点头,“三个写对两个,还行。”
登记完了,朝云就在一边等候,满心期待自己能被选中。
哒哒哒,有马蹄的清脆声,朝云抬头一看,是那天救火的骑马少年。
“少爷,您回来了。”
朝云赶紧低头,原来他是这家的少爷,这下可怎么办?
“这是在干什么?”刘易行问。
“太太说外院要买些粗使仆役,咱们正在挑选呢。”
刘易行的目光扫过来,依旧很锐利。
朝云尽量把头低下去,隐藏在众人之间。
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刘易木,还是一眼发现了她。
“你,那个低着头的,你出来。”
朝云挪了出来,想了想,乖顺地曲下双膝,给刘易行磕了个头。
马上的刘易行问:“你要来我府上做事?”
朝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,只坦诚道:“大人,奴婢姐弟三人无依无靠,流落街头,奴婢只是想靠双手挣点钱,养活弟弟妹妹。”
“万一我这府上走了水,我找谁去?”
朝云急忙磕头:“大人,奴婢虽愚蠢,但也知道好歹,若能来到府上,大人您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,主人家兴旺,奴才们才能过得好,求大人给一条生路吧。”
“好一张嘴皮子,抬起头来看看。”
朝云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,抬起头来,眼泪汪汪,眼神哀怨,苍白的小脸像一朵小白花。
刘易行瞅了一眼,觉得自己在欺负人。
他对管家说:“秦叔,你看着办吧。”
负责挑人的秦叔秦管家对两人的对话一脸懵,等刘易行进府后,他叫来朝云细细问话。
“你是怎么认识我家少爷的?”
朝云赶紧说好话:“奴婢刚到金陵城,夜里住的地方起了火,是大人及时赶来,救下我们姐弟。大人年少有为,为人正直,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,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。”
秦管家听她口齿清晰,对他家少爷满口夸赞,内心更满意,揣摩了一下,对朝云说:“你是个伶俐人,来府里当差吧。”
朝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:“太谢谢您了!您就是我们姐弟的救命恩人。”
周围人纷纷侧目,对这个瘦小的丫头能进府这件事,十分不满。
“哟这小身板能干啥啊?”
朝云不理会,爽快地签了卖身契。
奴不奴才的已经无所谓了,先填饱肚子再说。
第二日,丁婶子做完饭,被新管事嬷嬷叫过去,回来后垂头丧气。
“天老爷,俺也被换掉了!”
朝云震惊,难不成是因为丁婶子跟自己关系好的缘故?
朝云一脸愧疚,丁婶子忙安慰她:“云丫头,莫多想,厨房这差事本就是人人眼馋的肥差,以前是钱大姐护着我。”
朝云心道,新管事嬷嬷一上任就这么大动作,难道太太就听之任之吗?
或许,他们本就是随波逐流的粗使杂役,主子们也不会太关心的。
但她不能像一条案板上的鱼,任人宰割呀。
丁婶子走后,来了一个胖大婶,做菜风格十分粗犷,油盐跟不要钱似的加,第一天就砸穿一个锅底。
这种高油高盐的菜确实闻起来香,但长久吃下去,对身体是不好的。
晚间,朱姨娘院子里的红袖过来拿姨娘的饭菜,朝云殷勤地递过去,“姨娘的饭菜一直温着呢,姑娘快提回去吧。”
朱姨娘才三十多,鹅蛋脸、白皮肤,生的貌美,是刘老夫人给儿子挑的美妾,一进门就生下大姑娘刘令贞。
只是她是个木头美人,琴棋书画一窍不通,刘老爷一开始喜欢她的外在,但现在更常去样貌稍逊、但风情万种的吕姨娘那里。
“哟,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纸条?”红袖打开饭盒,拿出一张叠的工工整整的纸条。
“给我看看。”朱姨娘打开来,上面写的还有字,“我不认字,这谁放进来的?”
红袖也不认字,忙说:“大姑娘认字,我请大姑娘来。”
朱姨娘一听,就要拦住她,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怎么能随便拿去给姑娘看?”
红袖留了个心眼:“姨娘,谁无缘无故给咱们递纸条?万一是什么重要事呢。”
朱姨娘一听,想到了女儿的婚事,“那去叫贞儿来。”
刘令贞就在她娘的耳房里住,几步路就过来了。
“姨娘,什么事?”刘令贞一身素衣,垂着长发,乖巧走来。
“女儿,你来看看这纸条上写的什么。”
刘令贞接过纸条,只见上面写着:
“于家小公子于承宗,酗酒狎妓,暴戾恣睢,曾打死娼妓,绝非良人,请姨娘慎重。”
刘令贞脸色霎时间惨白。
朱姨娘一手拍着女儿安慰,说道:“这人必是胡说的。”
然而刘令贞已经哭起来,红袖担忧道:“姨娘,万一是真的呢?不如请舅老爷去外面打听打听。”
朱姨娘也确实放心不下,就悄悄叫来自己的亲兄弟,请他去打听一下于家小儿子的为人。
过了两日,朱家兄弟进来回话:
“大姐,我在街上问了个遍了,都说没这回事。”
朱姨娘立即放下心来,随即又生气:“到底是哪个浑账,这个时候说姑爷的坏话,等我找出来,打一顿撵出去,看谁还敢乱嚼舌根。”
但刘令贞并不能放下心来,舅舅只是个寻常百姓,这种事打听不来也是有的。
她说:“姨娘,这事还要请大哥打听一下才行。”
朱姨娘立即摆手:“不可不可,万一叫太太知道了,说咱们不知好歹,就不好了。”
朱姨娘把女儿推进卧室,让她这阵子不要胡思乱想,安心等着订亲,预备过两年出嫁。
刘家和于家,已经私下商定了日子,准备过来送礼纳吉。
这是刘家儿孙辈第一桩儿女婚事,刘老爷还是很看重的,府里各处都修缮装点起来。
这天休沐,刘易行命人抬着两盆海棠过来送给大妹妹。
“大哥,”刘令贞欲言又止,“大哥,你了解于家小公子的为人吗?”
刘易行敏锐地察觉出异样来,“怎么了?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?”
“没有没有,我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未婚夫的人品。”
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在刘易行的追问下,刘令贞红着眼睛将纸条的事说了出来。
刘易行跟他爹一样,对府内的事情不怎么过问,他也很少跟同龄人外出寻欢作乐,在于家登门之前,他都不认识于承宗这个人。
他拿走纸条,“这件事你不用管了。”
刘易行来到大厨房的时候,朝云正低头卖力地烧火,灰头土脸。
“江朝云,你过来。”
朝云一个激灵,眨巴了好几下眼,没反应过来。
“叫你呢,装什么傻,跟我过来。”刘易行转身走向前厅旁的花厅。
今天一身玄色衣衫的大公子瞧着一脸威严,丫头仆妇们一声不敢吭。
朝云心脏砰砰跳,冲到水池边洗了把脸,整整衣衫,然后走去花厅。
刘易行个子大约一米九,因为自小习武,宽肩窄腰,身姿挺拔,朝云走到他面前,大约只到他的胸部。
“大少爷。”
声音轻轻的,刘易行转身,看着眼前的小丫头,长个了,脸洗的清清爽爽,鬓角的头发还带着水珠,五官浓淡相益,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透着灵气。
“纸条是你传的?”
朝云低头,把眼睛一闭,硬着头道:
“少爷,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事。”
刘易行甩出那张纸条,“这不是你写的?”
“啊?不是奴婢写的呀。”
“你还给我装,你入府的时候写过字,这就是你的字迹。”
朝云这下不装了,把心一横,跪下来,抬头灿然一笑:“大少爷,您真是办案的奇才!奴婢真崇拜您。”
刘易行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,一撩衣摆坐下,嘲问道:“你是满嘴谎话呀?”
朝云羞愧难当,“少爷,奴婢只是胆小。”
“我看你胆子大得很,小小丫鬟敢非议主子的事,不想要脑袋了吗?”
朝云对天发誓:“少爷,纸条上所写的,都是事实。奴婢不想大姑娘嫁过去受罪,才壮着胆子传消息的,不想被您一眼发现。”
“你怎么就能证明,这上面都属实?”
朝云说:“打死娼妓……”
刘易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朝云有些结巴,她继续道:
“打死娼妓这件事,奴婢是听人说的,但狎妓酗酒,奴婢是外出时亲眼见到的。少爷您要是不信,就去查一查。打死人这事,一定留有卷宗;至于狎妓,想来于公子知道自己要订亲,最近一定谨言慎行,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少爷您试探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刘易行冷笑:“你都给我安排好了是吗?”
妇人撇了她一眼,就当没听见。朝云干脆拉着毛毛挤在旁边,妇人怒起来,伸手抓了朝云的头发。
“小蹄子,一边去!”
别看朝云年纪小,和女人打架她甚知要领,一把揪住妇人的耳坠子,捅喉咙、踢膝盖、踩脚趾,妇人疼得嗷嗷叫。
“哎哟哎哟!我耳朵要撕叉了!”
妇人的孩子看母亲吃了亏,扑上去劈头盖脑打毛毛,毛毛两只小手捂着头躲都躲不掉,仿佛一个被打得东倒西歪的萝卜头。
“别打我弟弟!”朝云冲上去推开那孩子,“你以大欺小算什么?”
毛毛呜呜地哭起来,朝云向周围人喊:
“大家伙给评评理,昨天我们姐弟两个就住这了,事情总有先来后到,你们怎么不讲理?”
大家伙默默看了眼,并没有人帮她说话。妇人更无顾虑,指着朝云骂:“小妮子坏得很,怎么不饿死在路上!”
朝云简直要气死,瞅见旁边有昨天烧火剩下的灰堆,抓起一捧朝妇人撒去,妇人迷了眼睛乱抓乱叫。
“你们欺负我,都别想好过!”
朝云将灰堆全洒向角落里,妇人和她的孩子都弄得狼狈不堪。
“干什么呢!”
一声怒吼,妇人的丈夫回来了,两眼一瞪,朝云就害怕了。
这是绝对力量的压制,朝云知道自己硬碰硬肯定吃亏,拉着毛毛哭:
“我们没有爹娘,你们就欺负我们!”
姐弟两个哭得好伤心,那大汉不好下手打人了,拾起棍子将他们赶出去。
眼见天黑,姐弟两个没有落脚地,朝云心事重重,牵着毛毛走了半天。良久,她蹲下来跟毛毛说:
“毛毛,一直讨饭也不是个办法呀。”
毛毛不知道姐姐愁什么,只说:“毛毛磕头,要饭。”
朝云觉得既好笑又心疼,抱住毛毛:“还是毛毛好呀。”
夜晚,两人躲进一户人家的窝棚里睡觉。第二天领完粥,朝云带着毛毛向酒楼、客栈打听,能不能做工,问了一天,接连碰壁。
傍晚的时候,有一个大娘答应了她,说有个铺子要雇小丫头。
“大娘,我带着我弟弟一起,行吗?”朝云重新燃起希望。
“行呀,人家铺子管住,你和你弟弟一起,也不占地方。”大娘乐呵呵的。
“那太好了!一月多少工钱呢?”
“一月五百大钱,不管吃。”
“五百大钱……”朝云心里开始盘算起来,五百大钱就是五百铜板,一个铜板能买两个杂面馒头,一天三四个铜板,一月也才花百十来,还能剩下三百多呢。
朝云开心,毛毛跟着开心,走路都快了许多。
两人跟着大娘到了一处院落,进了院子才发现,里面大约有一二十个女孩子,大的十几岁,小的六七岁。
“给他们拿两个蒸饼。”大娘吩咐一声,就进了屋子。
朝云心中升起一丝疑虑,但现在除了这里也没地落脚,便带着毛毛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,吃东西睡觉。
第二天天还黑着,朝云就被叫醒,院子里闹闹哄哄的,大娘说要带她们去见掌柜。
国公府的后花园,约有几亩地,精心打理过,但少了几分自然的趣味。
朝云带着珍珠走在连廊下,远远望去,一个八角亭中围坐了好些个年轻姑娘,个个如春花般鲜艳美丽。
姜大姑娘姜绮梦,如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心,她容貌肖似姜夫人,眉宇中又添一股英气。
珍珠说:“大姑娘生来就是娇生惯养、金尊玉贵,太太从小请了名师教导她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。大姑娘也争气,去年作的诗得了圣上的嘉奖呢。”
朝云想,这就是典型的京城贵女,出身、才华样样顶尖,自己和这样的人相比,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还未走近,一丛迎春花遮住了朝云主仆的身影,她听到亭子里似乎传来关于她的话。
“听说老太太新认了个干孙女,怎么不请来一见?”
“这件事可不要再提,那丫头就是个奴婢出身,岂能和我们姑娘称姐妹。”
众人看向姜绮梦,姜绮梦说:“她救下祖母,我是感激的,她拿多少赏钱都是应当的;但她不要赏钱,非要认个干孙女留在府上当小姐,分明就是贪恋富贵,痴心妄想,令人鄙夷。”
珍珠担忧地看向朝云,只见对方一如平常,仿佛说的不是她。
她小声地问:“姑娘,要不咱们回去吧。”
朝云拍拍她的手,微微一笑说:“没关系。”
然后她迈步走向八角凉亭。
众人正谈论着,忽见小径走来一身穿月白绣缠枝花纹衫子的姑娘,那姑娘梳着垂鬟髻,头上只簪几支珠钗,粉面含春,眉目灵动,身姿清雅,仪态从容,微笑着走来:
“老夫人说这里摆宴,没想到这么热闹,我来得不晚吧?”
姜绮梦见到她的一瞬,稍显惊讶,随后又恢复以往无视她的样子。
“这位是?”
朝云行礼:“我就是老夫人的干孙女,江朝云。”
众人都有些不自在,担心刚才的话被正主听到了。
二姑娘姜有容性子随和一些,请朝云坐下,让丫头上茶。
朝云让珍珠拿出胭脂水粉,客气地说:“我闲来无事,做了些胭脂水粉,各位姐姐妹妹们瞧瞧好不好。”
然而有之前姜绮梦的态度,众人都不接话,只当没听见。
珍珠在旁边尴尬地不行,只见朝云神色如常,拿出一块来,给二姑娘姜有容。
“二姐姐,听说你喜欢粉色的口脂,瞧瞧这个合不合你的意。”
姜有容架不住朝云客气,接了过去,打开来,一阵玫瑰的香味,用手指抹一点,润润的,轻轻抹在唇部,那颜色鲜艳清透,仿佛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颜色。
二姑娘眼前一亮,“果然很不错,你自己做的?”
朝云成功打开了一个突破口,和二姑娘聊起来。
“你做的比外面买来的还好呢。”
“是吗?二姐姐喜欢,我以后多做点给你送去,你再试试这茉莉粉……”
忽然有人问:“马上二嫂子要嫁进来了,不知道这位嫂子长什么样子?性子如何?”
有人立马跟着问:“我听说姑姑本来看中的是刘家的二姑娘,怎么最后定的是大姑娘?”
此话一出众人都八卦起来,姜绮梦瞥了眼江朝云,面露不屑。
立即有人问:“听说朝云你之前是未来二嫂子的贴身婢女,你说说这事怎么回事?大姑娘用了什么法子嫁进国公府的?说起来你们主仆都挺有本事的。”
这话极为挑衅,姜有容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化解。
朝云站起身来说:“我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。”
姜绮梦的脸唰一下就变了色。
朝云说完就告辞离去。
刚才问话的姑娘气不过,说:“瞧她那副样子,高高在上的,其实什么本事也没有,还不是靠着国公府吃饭。”
在场的姑娘却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,再无人继续这个话题。
半晌,二姑娘姜有容说:“我觉得江朝云人还是挺好的,这阵子在府里很安分,从不乱走动,还督促弟弟读书。”
回去的路上,珍珠对自家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“姑娘您真厉害,不卑不亢,一句话让她们所有人都下不来台。”
朝云笑一笑,不过是因为她的芯子是一个经过多年职场毒打的成年人灵魂而已。
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,尴尬的就是别人。
不过今天这一趟,对朝云来说很有价值。
很快到五月,刘令贞嫁了进来,朝云十分高兴,因为偌大的国公府里,终于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。
她送了一幅亲手绣的屏风作为贺礼。
成亲当日,宾客散去,刘令贞开心地握住朝云的手:“朝云,你在这过得怎么样?”
朝云摇头,一脸委屈:“并不好,因为一直盼着你过来,吃不下,睡不着。”
刘令贞小声说:“我知道你盼得可不是我。大哥十分关心你,这一箱子不是我的嫁妆,是他托我带给你的。他说,大家族人情复杂,你需要这些东西。”
刘令贞打开一个木匣子,里面是一沓银票和金银锞子。
那一瞬间,朝云的心是很温暖的。
这些日子在国公府受到的这些冷眼和嘲讽,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。
但在她头脑里,理智始终占上风。
“姑娘,你和大少爷这样挂念我,我十分感激,但这件事不可再提了。”
“为何?朝云,你善良又聪明,帮了我这么多忙,当我知道大哥心悦你的时候,就已经把你当嫂子看待了。”
朝云说:“大姑娘,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。经过上一次事,我已不能再入刘家为妾;且如今我名义上是国公府的姑娘,事事更要顾忌国公府的颜面,但我又岂敢奢求大少爷明媒正娶?”
刘令贞深觉此话有理,陷入沉思,朝云又轻松一笑:
“以后若有机缘,自会水到渠成。如今咱们团聚,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。”
刘令贞又开心起来:“正是,你在这里,我心里踏实多了。这些钱你还是收下,是我们家亏欠你的。”
朝云爽快地说:“我现在确实需要钱,也不跟你客气了,等我日后有了钱,再还你。”
朝云心头猛跳,这下完了,出师未捷身先死。
说时迟那时快,一个十六七岁女孩子冲过去,一把捂住那女孩子的嘴。
“我们在逃命。”
“你们胡闹别拉着我,我可不想被剥了衣服打。”
“把她嘴捂上,别坏了咱们的事!”
姑娘们一拥而上,将那个女孩用被子压在身下,周围其他女孩又惊又怕。
“你们这样,会被打死的,还会连累我们。”
“就是啊,肯定跑不掉的。”
窃窃私语已经让一些人动摇了,眼看黎明将近,朝云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,就再难跑掉了。
正在朝云思索之际,一个高个子女生气势汹汹走过去,一人甩了一个大耳光,打得那些姑娘措手不及。
“都给我闭嘴!怕事的一边待着去!”
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,朝云喊姑娘们继续动手。
不一会,门窗被封好,朝云拿出火折子,点燃了一床褥子。
黑暗的房间,火光越来越大,将所有人的面孔都照亮,有激动、期盼、害怕、慌张、绝望,火焰攀着檐柱而上,很快房间里生长出一条火龙。
“戴上湿帕子。”朝云说一声,姑娘们把早就准备好的帕子蒙在脸上。
“我们,不会被烧死在这吧?”
“不会。”朝云让所有姑娘将被子打湿披在身上,等候在门边。
屋里火势越来越大,房顶已经点燃。姑娘们蒙着帕子依然被熏得咳嗽不停,体弱的已经有些撑不住。
朝云眼看烧得差不多,猛然站起来拍大门窗:“着火了,快放我们出去!”
姑娘们都跟着呼救起来,连小毛毛都跟着叫“救命”。
屋外,马厩里的马不停地嘶鸣,虔婆和汉子们从床上惊醒,院外也吵闹起来,是周围邻居发现着火了,要来救火。
“赶快救人!”一个汉子往前冲。
“别动!”虔婆喊住他。
汉子着急:“人烧死了,咱们就血本无归了!”
虔婆神情严肃:“烧死就烧死罢!若放出来,被人发现,咱们都得被凌迟!赶紧把院门堵紧点,收拾东西跑路。”
一句凌迟吓退了所有人。
屋内,姑娘们哭红了眼,已经开始后悔。
“都怪你,现在我们跑不掉,要被烧死了。”几个女孩子指着朝云哭骂。
朝云四处一看,说:“咱们一起把这门撞开吧。”
“你做梦,咱们都是女子,哪撞得开?”
“试试吧!”
朝云先撞上去,胳膊生疼,好在其他姑娘也开始帮她,人多力量大。
“嘿——哟!嘿——哟!”
咣当一声,门锁忽然被人从外面砸开。
姑娘们欣喜若狂:“我们得救了!”
原来是救火的邻居赶来,发现屋内有人撞门,才砸了锁。
此时已经火光冲天,获救的姑娘们纷纷往外跑,朝云忽然发现毛毛不在身边。
“毛毛,毛毛,你在哪?”
人来人往忙着救火,朝云扭头往着火的屋子跑。
有人拦住她:“你干什么?这屋子快要烧塌了。”
“我弟弟还在里面!”
朝云叹息一声,“唉,走了也好,少一个累赘。”
喂毛毛喝完药,朝云将他包进棉衣里捂着发汗,着急自己分不开身去找点吃的,没东西吃,毛毛怎么能好呢?
傍晚,小丫头捧着一个粗瓷碗回来了。
“你去哪了?”
小丫头满心欢喜将碗递到朝云面前,“姐姐,城中有人施粥,我排队领到的。”
看着面前的稀粥,小丫头的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,朝云内心五味杂陈。
“你喝点吧。”
“不,让毛毛先喝,我不饿。”
“咱们加点热水,一起喝。”
小丫头咽了咽口水,“好。”
朝云向人讨了碗热水,加到稀粥里,这下粥更稀了,先喂毛毛喝了点,然后朝云喝了来两口,剩下的都给了小丫头。
“姐姐,我不用喝这么多,我喝一口就行了。”小丫头小心地抿了一口,又递回去。
“让你喝你就喝,你要是再病了,我可没办法照顾两个。”
小丫头不再说话,抱着碗万分珍惜地喝,每喝一口,小脸上就多一分亮色。
朝云叮嘱小丫头:“你下回出去,一定要跟我说。”
“嗯嗯姐姐,我记住了。”小丫头喝完粥,双手捂着毛毛的脚,给他搓热。
朝云感叹,真是个心里有人、眼里有活的好孩子。
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爹娘叫我丫头。”
朝云心说,这是啥名字?
“我给你取个名字,叫三秀,好吗?”
小丫头忙点头,“好,好听!”
朝云看着喝了药睡去的毛毛,又看看三秀,天,自己这个家真是越来越壮大了。
傍晚,朝云在安济坊的指引下,寻得一处荒废的旧宅子,屋顶破了个大洞,但好多无家可归的人栖居在此。
三姐弟挤在一个角落里,夜里起了风,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夜,朝云时不时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,但她又不能放心,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这破地方,才舒了口气。
此时她怀里抱着毛毛,边上倚着三秀,忽然怀疑自己,能否带着他们俩在这里活下去?
现在虽然可以领到粥饭,但三个人长此以往肯定不行;其次三人没什么衣服过冬,连床棉被都没有,这样下去冻病是必然的。
所以,挣钱是十分紧要的事情。
可是她能做什么呢?
第二天,天刚微亮,旧宅子里来了一个中年妇女,身材略肥胖,进来就招呼大家去跟她做工。
“浆洗妇,一天十文钱,谁去干?”
十文钱?朝云一骨碌就爬起来了,“我去!我去!”
她把三秀叫醒,叮嘱她在这里照顾毛毛,给他煎药,然后就匆忙跟着中年妇人出发了。
她们一群人来到一个大院子里,院子里摆满了晾衣架,中间有一口水井,还有好多木盆,应该是专门用来洗衣服的。
“一人端个盆,打水洗衣裳,洗得不干净或者洗坏了的,要扣钱的。”
朝云赶紧就抢了个盆,饥肠辘辘地开始干活。
一上午她饿得头晕眼花,手臂绵软无力,可是为了十文钱,硬是咬牙坚持下来。
得活下去!
朝云听得生气,退婚怎么了?又不是被休了,怎么女孩子还要背着屈辱躲起来过日子?
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,朝云记得一句名言:主子受辱,就是奴才无能。
她瞪一眼刘夫人,一鼓作气走到刘令贞身边,跪下来说话:
“老爷,您误会大姑娘了,大姑娘穿这身衣裳,完全是为了纪念老夫人啊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
“老爷,您别生气,大姑娘脸面薄,不好解释。大姑娘曾跟奴婢说一句话,亲所好,力为具;亲所恶,谨为去。奴婢虽不懂,但奴婢知道,家乡那边祭祀亲人,也用亲人生前爱吃、爱用的东西。”
“老夫人去世的时候,大姑娘还小,只依稀记得,老夫人最喜青绿色,所以大姑娘特意穿了青绿色的衣裳,头上也只是素雅装扮,只是想着若是老夫人在天上看见了,也会欣喜自己的喜好雅趣继承在了孙女身上的。”
一席话下来,朝云一个磕绊也没有,声音不高,但字字清晰,让刘老爷的怒气显而易见地消了。
“亲所好,力为具;亲所恶,谨为去……”刘老爷自言自语,长叹一声,站起来道:“夫孝者,善继人之志,善述人之事者也。”
再看看大女儿,一身淡青色衣裙,颇有母亲当年的风范。母亲就是喜欢这样清淡素雅、绿意盈目的感觉呀。
他眼眶有些湿润,走到刘令贞面前,亲自将她扶起来,说道:“我儿,你有心了,你祖母在天上看到,也会开心的,为父今日错怪你了。”
刘夫人在旁边看傻了,什么亲什么好,不知道说的什么,但老爷就是不生气了。
她说:“老爷不生气就好,快来坐下吧,一家人一起吃个饭。”
刘老爷却没有心思吃饭了,他踱步走到门前,手一指:
“把那些七彩琉璃灯都撤下来,母亲生前最不喜这些五颜六色华丽耀眼的东西。”
“啊?是,老爷。”刘夫人眉头紧皱,那是她女儿最喜欢的,转头看看二姑娘,刘令书正噘嘴呢,刘夫人摇摇头,示意她不要说话。
晚饭时,刘老爷对刘令贞颇为关怀,问她最近读的什么书,每天忙些什么,刘令贞乖巧应答,刘老爷十分欣慰,教导另外两个女儿,让她们以大姐为榜样。
“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,但你们祖母就不认同这个,我也从小教导你们读书。弟子规你们从小就读过的,但有谁像你们大姐姐这样,真正读出道理来的?”
二姑娘、三姑娘明显的不服气,刘老爷越看大姑娘越喜欢,只觉得要是个儿子,说不定能考取个功名。
吃过饭回去,朱姨娘大大松了一口气,拉过来朝云,对她千恩万谢。
“我滴个乖乖,你的嘴那么会说,幸亏今天带上你了,不然我娘两个要遭殃咯,今天可吓死我了。”
刘令贞也过来道谢:“我倒是羞愧,那个弟子规我竟都没想起来,你还说是我教你的。”
朝云行一礼说:“姨娘、大姑娘不必谢我,奴婢本来就是跟主子荣辱与共的,今天老爷夸奖了姑娘,我们丫鬟们也跟着沾光。”
她又对刘令贞说:“大姑娘本就腹有诗书,只是被父亲责骂,一时想不起来而已。”
“好孩子,来,姨娘给你赏钱。”朱姨娘往装铜钱的盒子里抓了来满满两大把,塞给朝云,朝云笑得嘴都合不上。
“姨娘,这快赶上我一个月月钱了。”
“乖乖,姨娘钱不多,不然给你一年月钱也是该的。”
朝云突然有些感动,朱姨娘虽然人有些木讷,但人心思单纯,给她一股亲切之感。
观棋在旁边说:“今天老爷原是特意来缅怀老夫人,太太怎么不提前跟咱们说?”
朱姨娘说:“太太估计也没想到吧。”
朝云没说话,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,眼看天色已晚,朝云趁着落锁之前回到住处。
“瞧瞧,今天姐姐得了赏钱了。”朝云阔气地让点起油灯,在灯下和三秀、毛毛一起数钱。
“……六百八十一、六百八十二,哇,姐姐,这么多钱呢!”
朝云用绳子穿起来,放到自己的小金库里,又拿出来几十文给三秀,让她明天托丁婶子买些肉蛋回来。有钱了,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弟弟妹妹的伙食。
今天明显的是夫人给大姑娘下套,表面上算她赢了,但也得罪了夫人。
但朝云自谓在其位,谋其政,既然做了大姑娘的丫鬟,就应该好好护着大姑娘。
寿春院东厢院里,二姑娘刘令书在跟她娘发脾气,刘夫人哄着她:
“书儿,别气,等过段时间娘找个机会,给你这些宝贝都重新挂上。”
“哼,今天爹还夸那个木头呢,难道我还不如那个木头聪明吗?”
“哎哟这都是她赶巧,穿了绿色的衣裳,你祖母生前就是爱这些绿色的玩意儿,她哪有你聪明啊。来,看娘给你准备的好料子,明儿也做些绿衣裳穿。”
刘夫人拿出十几匹轻容纱,刘令贞那三匹简直是少得可怜。
自寿春院一事之后,朝云在朱姨娘和大姑娘面前更得倚重,啥事娘两个拿不准的,都问问朝云。
得知朝云还有弟妹在这,朱姨娘时不时地就给她带点吃的回去,只是娘两个手头也不是很宽裕,赏赐也有限。
秀儿对此十分介意,到处说朝云的坏话,小菊小兰也不喜朝云,便成为秀儿的忠实拥护者。
一天傍晚,朝云早早回住处了,小曼洗完衣服抱着盆回来,腰酸背痛,小兰在旁说风凉话:
“瞧瞧,一起进来的,怎么她绣绣花就成,你天天累死累活的。”
小曼擦擦汗没说话,拿起水壶又去给花浇水。在她心里,有活干,大姑娘就不会撵她走,她就能领工钱。
小兰嗤一声,“真是跟大姑娘一样的木头。”
秀儿没找见朝云,立即进去找大姑娘告状:“姑娘,朝云今天早早就回去躲懒了,找半天没见人。”
刘家世代为官,祖上最高位曾至副相,到刘易行父亲这,是个五品文官。
刘易行靠着祖上的荫庇,今年刚刚在金吾卫谋了个差事,就在军巡铺历练。
刘家虽然官职不太高,但祖上留下的宅地面积大,到现在还剩下十几亩地。
刘家人口也简单,一家正经的就五个主子,刘大人刘夫人,长子刘易行和次女刘令书是刘夫人所出,长女刘令贞十五岁是朱姨娘所出,三女刘令丹是吕姨娘所出。
刘夫人觉得院子空旷,便时常接了娘家的侄女过来同住。
今年刘易行正式做了官,过几年就要成亲,刘夫人便觉得家里要多些人手使用,就先买些外院粗使奴才。
外院的丫鬟远远比不上内院服侍的丫鬟,她们不仅月钱高,还更有机会得到主人的赏赐,那可是一笔巨款。
外院杂役吃住都在刘宅旁边的平院里,主人家管吃管住,每月给三百多文的月钱,做活也不是从早到晚,比洗衣服强多了。
朝云被分到一个大通铺居住,在阿莹的帮助下,秦管家同意她将弟妹接来同住,但绝不能惹是生非,否则一起撵出去。
第二日,朝云就抱着粗瓷大碗、接了三秀和毛毛到了刘家平院。
这个院子是三间大房、两边各一间厢房、边上还搭了几间小房的院子,住的都是外院粗使婆子和丫鬟。
朝云住在东厢房,这里面除了她姐弟三人,还有另外两个丫鬟,都是十三四岁,一个叫小红,一个小翠,她们俩都是家生子,只是在外院做活。
进了平院,有几个大娘在洗晾衣服,朝云很快走过去认人打招呼,拿出专门买的瓜子分给大家。
拿钥匙开了门,厢房布置简单,正中一排大通铺,两边是箱笼,床铺前是一条长桌子,摆了几个凳子。
门口放着笤帚、一个水盆架,上面有毛巾和胰子,角落里还有一个衣架子和一个大澡桶,窗台上晾晒着几双鞋子,上面还绣着花,朝云低头看了看自己露脚趾的鞋,有些羡慕了。
“三秀、毛毛,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。”朝云说。
“太好了,有床睡了!”三秀冲过去小心翼翼摸了摸床沿,那通铺挺大的,睡五六个大人没问题,最下层铺了柔软的席子,然后是褥子,还有印着花纹的床单。
三秀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。
此时这通铺上摆了两床被褥,各占了一半的位置,朝云动手将它们往一边挪了挪,挪出三分之一的位置,自家三姐弟睡也够宽敞。
趁着上午有阳光,朝云用院子厨房的锅烧了热水,准备洗头。
毛毛病还没好,就给他简单擦了擦,自己和三秀洗了三遍。
朝云发现自己好像有头虱,借了院里大娘的篦子,给自己和三秀篦头发,正晒着头发,小红和小翠回来了,一进院子就开始大叫。
“谁用我们水盆了?哎呀脏死了!”
朝云忙起来打招呼,给她们拿瓜子,说自己是新来的,因听大娘说每个屋的东西都是公用的,所以就洗头了。
“你们那么脏,用了我们还怎么用?”小红脾气暴躁,看起来对他们三人十分厌恶。
转眼入冬,晴翠园里面烤着炭火,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。
朝云正拿着四个账本对账,其中一个是她们开的番椒酱铺子,另外两个是刘老爷给大姑娘的两个铺子,另给了一处肥田,约有七八亩地。
“今年咱们番椒酱铺子赚了约有四五十两,另外两个铺子分红有五百两,田地收成约二十两。”
“哎呀呀,今年真是烧了高香了!”朱姨娘万分激动,有了这些在手里,她娘俩以后再不愁吃不愁喝了。
晴翠园里有小厨房,娘两个想吃什么,买了来做就行。
刘令贞知道,这其中有朝云的功劳,她给朝云封了一个十两银子的大红包。
临走的时候,朱姨娘还让朝云带了一篓子炭回去。
晚上回去,朝云和弟妹三个人一起数钱,主子的赏赐加上这一年她的月例银子,约莫有三十两银子。
朝云算了算说:“过了年,毛毛虚岁也有六岁了,可以去开蒙了。”
毛毛小脸上满是期待,他整日待在这个杂院里,特别想出去。
朝云问他:“毛毛想去读书吗?”
毛毛圆圆的脑袋点头:“想!”
“可是读书会很辛苦的哟。”
毛毛抓了抓脑袋,看向三秀,三秀一瞪他,他立即回答说:“毛毛不怕辛苦,毛毛要好好读书。”
朝云哈哈直笑,点着三秀脑袋说:“你可真是望弟成龙。”
三秀说:“毛毛读书当了大官儿,姐姐你就不用伺候人了,咱们每天吃吃喝喝到处玩,不好吗?”
朝云点头:“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”不知不觉地,她脑海里想起来刘易行。
初降瑞雪,姜夫人邀请刘夫人带着姑娘们去国公府赏梅。
正巧表姑娘在,于是刘夫人带了二姑娘、三姑娘和表姑娘过去,对外说大姑娘染了风寒不能过来。
姜夫人握住二姑娘刘令书的手,指着头上的抹额,夸她手巧。
刘夫人内心松一口气,幸好没让大姑娘来。
姜夫人说:“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,我们家姑娘在那边玩呢,琰儿和他兄弟也在,让她们也去吧。”
表姑娘便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在仆人带领下往梅园走,一路上心底不住地惊叹,国公府果然气派。
她说:“书儿你真是好福气呀。”
三姑娘也学着说好话:“二姐姐,你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。”
刘令书嗔怪道:“都怪我娘,从小说我要嫁去公侯家,我都被她念叨烦了。”
到了梅园,彭芳若很自觉地牵住三姑娘,推着二姑娘去踏雪寻梅,“我们两个怕冷,就在这暖阁下看看梅花吧。”
刘令书披着兔毛披风,虽寒风迎面,但梅香扑鼻,她觉得不是冬天,而是春天。
她是如此的开心,她身边的姐妹都羡慕她,她还未见过未来夫婿,听母亲说他十分俊俏。
她想象着等会初见他的场景,脸就不禁发起热来,她摘下帽子抬头看树上的梅花,忽然砰的一声,一颗雪球正中她后脑勺,她一个前扑趴在雪地里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姜琰从树上蹦下来,笑到肚子痛。
“混账!你是哪来的野小子?”刘令书爬起来,双手扒拉脸上沾的雪。
姜琰看清她的面貌,“怎么是你?”
刘令书看着他眼里冒火,“瞎了你的狗眼,我是刘谏议家的二姑娘。”
姜琰又看了看她,“你是二姑娘?放屁!”
刘令书跺脚:“狗东西,你说什么?”
姜琰说:“你长那么丑,还敢冒充二姑娘?”
刘令书暴跳如雷,弯腰抓了两把雪就朝他身上扔,边扔边骂:“狗东西,你才丑,你全家都丑,你全家都是丑八怪!”
姜琰边躲边回嘴:“你丑你丑,就你最丑。”
刘令书气哭了,边哭边追着打他,一个转角发现国公府老太太、国公夫人还有自己娘亲都在。
姜夫人怒喊:“姜琰!你做什么?”
刘令书这才知道,刚才那混账是姜琰,又惊又怒又羞,一下扑到刘夫人怀里哭。
刘夫人脸上带着歉意,搂着女儿,“我的儿,这是怎么了?”
姜老太太看着逃跑的孙子摇摇头,只有姜夫人笑着打哈哈:“哎呀不打不相识,这才说明两人有缘分呢,看我以后教训他。”
逃跑的姜琰觉得其中有诈,跑出国公府,来到刘家的后院,翻墙进去。
寿春院后面的花园里,大姑娘刘令贞正拿着陶罐,收集梅花上的初雪。
朝云抄着手在廊下站着,“姑娘,那雪水不干净吧?”
她记得,小时候书本上说,雪水融化后里面有很多杂质,因为雪花要凝结在杂质上。
刘令贞说:“梅花上的雪水煮茶,有一股梅香呢。你再去给我拿一个罐来。”
仿佛是天意,朝云回晴翠园拿陶罐,此时姜琰摸了进来,躲在树上。
那梳着燕尾的姑娘,正是那天被他欺负到尖叫的姑娘,她此时站在梅树下,轻轻扫着梅花上的积雪,玉指如葱,皓腕凝霜。
“喂。”姜琰叫她。
刘令贞吓了一跳,抬头见树上有个男人,撒腿就跑。
“跑什么?”姜琰一急,抬腿一踹,扑簌簌一树的雪花全都落了下来,盖了刘令贞满头满脸。
刘令贞成了一个雪人,她呆住了,吓得不敢动弹。
姜琰跳下来,眼神审视着刘令贞,问她:“你是刘家的老几?”
刘令贞头上、睫毛上、衣领上都是雪,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,也不回话。
“说不说?不说,我可要摸你头了?”
刘令贞闭着眼,泪水顺着腮留下来,无声无息。
姜琰刚才的气势一点点没了,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抹去泪水,又怕她吓到尖叫。
“别哭了,我不问了。”
刘令贞睁开眼,哀怨地看他一眼。
姜琰低下了头,“是我不对,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。”
“什么人?”朝云匆匆赶来,将刘令贞护在身后。
姜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“我是姜家老二,姜琰。”
朝云和刘令贞都呆住了。
朝云上下打量姜琰,问他:“公子翻墙进来作甚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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