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澈给了我很长的考虑时间。
久到,在这期间,我爹和他此生最爱的小妾,一起死了。
他们在地牢里打的不可开交。
我爹怨怼她挑拨离间,害死我娘性命。
小妾指责我爹推脱责任。
最后两人打的不可开交,秦婉想要缩在一边,却还是免不了牵涉其中。
赵姨娘被打的奄奄一息,秦婉想偷袭他,却被他发现。
一来二去,等到狱卒第二日巡查,却发现三人全都断了气。
皇都的冬,比以往早了些。
裴澈得了空总会来找我坐坐,我们总默契的避开封后的话题。
日子便这样一点一点的过。
裴澈生辰那天,他没有设宴,只身来到了我的住处。
他没有穿龙袍,衣袍的款式和几年前有些相似。
裴澈站在雪地里,柔声询问:“安宁可愿意,再给我下一碗长寿面?”
我站在门口,看他额发黑白参半。
他只眉眼温柔的冲我笑。
我就知道,什么都瞒不过他。
这两日我偷偷的收拾了行囊,什么珠宝都没有拿,却还被他发现了。
我点点头。
转身跑去小厨房,等我端着热腾腾的面走进去,裴澈坐在桌子边手里握着一支笔。
他说:“安宁,我可以为你画幅画么?”
我顺从的坐了下去。
这一画,面便凉了,但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现。
静静的端起碗来,仔细品味。
“朕后来做过很多次,但都没有这个味道了。”
我看着他的容颜。
咽下心底的苦涩,错过了就是错过了。
这之中发生的事情太多,我没办法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。
“想去哪?”
我如实回答:“幺幺一直想去水乡,我也会去那。”
他点点头,指了指妆匣里的东西。
“都拿走吧,不要我,总不能也不要钱。”
裴澈笑的苦涩:“我会安排小李子先去一趟,给你购置一处庄子。”
——“不要拒绝我了,就当是,我付了一碗面钱。”
他的语气平稳,似乎只是在向我陈述他的安排。
可越来越湿润的眼眶却出卖了他。
他沉默着,闭上了眼睛,长长的呼出一口气。
我总想说什么。
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漫长的沉默后,我轻轻开口:“如果陛下还想吃面的话,我随时欢迎。”
谁都知道,路遥山水迢。
这一别,再见就难了。
可人总要有个念想,他点了点头,摇晃着起身。
却把那张画像仔细的揣在心口。
他越走越远。
远处传来一声怒斥:“小顾子,你到底会不会干活!
干不好就别吃饭了!”
顾北淮十指发红,佝偻着拿着抹布,似有所觉的抬头,与我遥遥相望。
他已苍老了太多。
见到是我,他想说什么,踉跄着往前几步。
被我别过脸避开。
此生不见。
裴澈动作很快,就好像生怕自己后悔那样,马车带着我连夜出了宫门。
我知道,裴澈送了我一程又一程,直到不得不分别的时候。
——卖饼子的壮汉是他,盘查的士兵是他,渡口的老翁也是他,他乔装打扮,可我就是能认出来。
我没拆穿,他不靠近。
最后一次我回了头,看着他的脸颊挂着一颗泪珠。
这辈子我偿还不起他的感情。
如果有来生,换我来守护他,万死不辞。
天边,慢慢升起一抹朝阳。
风拂面,爱恨搁在彼端,我们总要往前看。